怪不得,昨晚回来的四目相视的一瞬,她先沮丧,然后再有的惊喜。
叶照闻他没有温度的话,便有些心虚。
她伸手拉他袖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萧晏坐下,掀了被,将她两条腿捉来搁在自己膝上。
叶照缩了缩,因那人握在足腕的手骤然用力,仿若瞪她一眼,便老实不再敢动。
萧晏撩起她襦裙,从一侧案上,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搓至发热,一双眼睛盯在她双膝青紫处。
裙摆撩至大腿,叶照便知他看到了。
低声道,是我自个不小心
闭嘴。萧晏截断她的话,温热掌心覆上,给她按揉。
昨夜,他没发现。
还是今日平旦给她擦洗身子,方看到的。
这是宫中惯用的惩罚手段,名为骨裂。
犯错者双膝跪地,两掌刑人左右施力按肩,又分用心打和实心打两种。
实心打便是往废了责罚,一通施力下来,片刻间被罚之人肩骨膝盖碎裂,手足皆废。
用心打则是慢压劲施,不伤筋骨,但因时辰长而即为磋磨人。
叶照受的便是用心打。
我同陛下说,我不想殿下纳旁人,府中只能有我一个。叶照扯了扯他衣袖,又攀去捏他耳垂,我还说,殿下有了我,也绝不会再要他人。
萧晏无声,又倒了一些药油,给她按揉另一只膝盖。
叶照凑近些,将他耳垂捏的又烫又薄,听他忍着笑出半声,又静了声息。
便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两手一起揉捏男人耳垂,问,我这样说,对吗?
萧晏看她一眼,还是沉默。
叶照眉宇微蹙,直了直身子,当是身体的困顿还不曾完全消散,人还是乏的。
她低呼了声,似这般两手伸着吃力,却又不肯松开手。
萧晏又看她一眼,挪近些,将头伸给她。
叶照本就盈着笑意的脸,一下洋溢起来,明亮又璀璨。
她捧着他面庞,踏踏实实地将他耳垂又搓又揉!
痒死了!萧晏终于忍不住,浑身抖了下,一掌捏在她白皙丰弹的腿上。
叶照闻他声色里有了笑意,捧起他面庞道,妾身说的到底对不对?
对,一点错也没。萧晏按揉结束,放下裙摆,将人抱在膝头,低声道,我只要你一个,你也只许要我一个。
叶照搂上他脖颈,书上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便想,怎就是书中才有?书外也可以有的。
但是世人多来觉得荒唐,尤其如你这般皇室子弟,确实该妻妾充实,方能子嗣繁盛。陛下是大多世人中的一个,便自然这般想。偏碰上你倔强,又遇到我不会迂回,只知直言所念。莫说他是一国之君,便是寻常高堂,想来也是生气的。
叶照晃了晃两条小腿,这般责罚,于我也算不得什么。家翁训导儿媳,君主责罚臣下,总归陛下还是有个缘由的,便不算过分。
不气了,好不好?她亲了亲他面颊,都过去了。母妃也为我作了住。你若此番再去同陛下置气,无非让陛下更不喜欢我。还不如挪了空闲,陪陪我。
嗯?叶照说了半日,都不见人反应,便开始晃他脑袋,说话啊!
你什么时候这般能言善道了?萧晏轻哼了声,捏了把她缩了一圈的面颊,我只是心疼你,对不起
就是啊,郎君素日公务缠身,且将要同陛下攀扯的时辰省下来,好好心疼妾身。尾音都变了调,更遑论郎君二字,她只在床帏间才唤他。
硌得慌!长点肉,否则不许上榻。萧晏话语落下,将竟将人抱起,如商贩称肉般掂了掂。
答应了?叶照尤自不放心,低头要他个回应,别去御前。
成。
萧晏应了没去御前,但翌日散朝后,去了一趟刑卫所。
将给叶照上刑的两人各踩断了一根手指。
秦王殿下,我们职责在身罢了。一人咬牙挣扎道。
萧晏松开脚,由侍者弹去灰尘,所以本王只要了你们一根指头。不是奉命用心打吗?用心了吗?用心打的时间由半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不等?
萧晏笑道,陛下指定罚足两个时辰的?
两人垂首无话。
奉承和愚蠢都是需要代价的。萧晏摇着扇子,同邢卫所首领招招手,去回陛下,这两人伤了指骨,暂不能上值,给他们些时日歇歇。
首领拱手称诺,匆匆离去。
区区刑法卫所两个七品差役伤痛,哪需奏到御前。
这分明就是特意着人传的话。
彼时,萧明温正在勤政殿同传召而来的血卫营首领刘钊论事。
萧明温闻这事,押了口茶,也没说话。
倒是刘钊道,陛下,若您实在不喜秦王妃,卑职去造成意外解决了,也不是难事。她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萧明温抬手制止,你当朕儿子脑子是摆设?这天子脚下,帝都皇城,一个亲王王妃莫名其妙死了,能是意外?还是他的王妃!
罢了,朕便这么一个像样的儿子,且随他。
如今有个陆氏女,女子心思或婉转或嫉妒,在情爱中碰壁,便都能化刺。
七郎尚且对她不设防,且由她慢慢磨去。
左右自己罚叶氏,不过借人吐口浊气而已。没必要同自己儿子闹太僵。
萧明温合了合眼,到底还是冷哼了声,瑕染白璧,如此糟污,实在毁朕多年雕琢的美玉。且留着日后慢慢看吧。
他深叹了口气,不由想起先后。
若是他们的孩子在,方是真正的圆满。
何如眼下,萧昶无脑且不论。剩下的两个,后院迎的都是什么货色!
如此念之,他眼下阴翳更深。
只再次落话道,你且将心思放在霍靖身上,该追便追,该诱则诱,给朕数管齐下。
数十年御座高坐,他很清楚,斩草需除根。何况是那二人之子。萧明温不信,他会这般就此隐于世间,定会回来的。
而三十年夫妻,她孕四子,却独独给一个乱臣贼子生了孩子!
最后一口茶未曾饮下,杯盏被他扔在案上。杯盖跌下,发出两声刺耳的声响。
*
萧晏从刑卫所出来,去了趟昭仁殿。
一趟公差往来,他已经二十余日不曾来探望母亲。
他原也知晓,自皇后故去,天子已经极少入后宫。而自己母亲本也不待见他,这些年完全是看在自己与兄长的面上,应卯罢了。
然这厢闻贤妃低叹,道是许久不见你父皇。
萧晏不由蹙眉,不见父皇,母妃不是乐得清闲吗?
贤妃摇首,他在前朝可有什么变化?
萧晏想了想,父皇于朝政上,惯是清明。除了提拔萧昶给儿臣添堵,其他尚好。朝中运作也一切如常 。
他饮了口茶,愈发疑惑,母妃如何问起前朝的事?
没什么,阿娘随口问问。贤妃笑了笑,皇后仙逝,你父皇变化甚大,上了年纪,身子骨总没有早年硬朗。阿娘想着于前朝事上,他是否也没那般伶俐了。
贤妃将提前准备的膳食推给萧晏,倒不是挂心他,乃担心你。别他自个不行,便将什么事都挪给你,弄得你连轴转。
你十月婚期将近,阿照又无母家帮扶,她阿姐亦是才入王府,不熟此间事宜、规矩。届时六局裁衣、制冠、种种事务繁琐,你且多伴着些她。
这洛阳高门,世家贵族贤妃顿了顿,仿若想起自己初入宫闱的那两年,笑道,多来尚有人瞧她笑话。
但若你在身边,便也无人敢置喙。
七郎明白的,阿娘放心便是。萧晏从贤妃手中接过桂花酿用着,余光扫过自己母亲怅落寡淡的神色,纵是嘴角噙笑也虚无得很。
本欲安抚几句,然言语无力,他亦甚少开口。
左右,他同长兄好好的。也能让母亲欣慰,让她眼中聚光。
五月日头明艳,清风扶柳。
大好的辰光,贤妃的怅然神色亦不过片刻,转眼复了容光,拉着儿子将这日里自个亲手做的膳食都尝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