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不大有耐心地一手拎着一个人,将他俩的头粗暴地按进附近的溪水里。没多久,被死死绑住的两人被憋醒,开始疯狂咳嗽扭动。冉喻把他俩的头拎出水面,却听这两人一个接一个地口出狂言:
你识相点,放了我们,不然有你好看的!
知道我们是谁吗?可别不知好歹!
冉喻嫌他们吵,不耐烦地扫了眼他们的脖颈,刚要试试新抢来的刀是否锋利,余光却瞥见了其中一人手腕上的电子表。
现在十二点了?冉喻问。
孙二不明所以,但见冉喻一副土匪抢劫的样子,态度却忽然拐了个弯儿:是啊,你喜欢这表对吧?你尽管拿去,只要你放了我们,电子表之类的装备我们都给你。
冉喻却不答话,他从孙大身上扯了两块布,蹲下来拿布包了两大坨土,然后往两人嘴里一塞。两人的嘴被牢牢堵住,呜呜嗷嗷地从喉咙里发出不明的声响,冉喻把玩着手里的军刀,目光突然凶狠起来:不许出声!
即使在刚才激烈的打斗过程中,孙大和孙二也没见面前这位青年露出如此严厉而可怕的表情。他俩浑身一僵,不敢再呜。
世界终于清静一些了。冉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外壳边缘磨得发白的小型收音机,小心地用衣角擦了擦,打开开关,而后盘地而坐。
收音机里响起一道柔和动听的女声:亲爱的考生朋友们大家中午好,欢迎在新的一周准时收听《入城考试思想道德课考前冲刺班》,我是你们的佩儿老师。明天就要现场登记了,相信很多小伙伴已经陷入了考前焦虑,背不进去书,知识就是不进脑子。没关系,佩儿老师带你背口诀啦!首先我们来回顾一下上周背过的口诀:人类是个大家庭,互相残害不可取。劳动光荣抢劫耻,同仇敌忾建家园
孙大和孙二面面相觑,冷汗冒了一身。眼前的形势大大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可他俩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陪这个举止诡异的青年听着电台里的思想道德课。
这一听就是整整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青年一边听着课,一边还若有所思频频点头,并时不时看向他们俩,眼神耐人寻味。
孙大和孙二为执行秘密任务而出城,一路上谨小慎微,尽量伪装成野蛮劫掠的城外人。这青年很可能是把他俩当成拦路抢劫的了。
但看这青年的身手和行事,又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选择将昏迷的劫匪绑起来而非直接杀掉,这让他们心生疑虑,担心这青年定是看出了什么,在酝酿些残忍的法子。
孙大和孙二没受过这种精神上的委屈。这种沉默无语的道德审判和若有若无的鄙夷威压像钝刀一样慢慢研磨着人的神经。再加上他们无法预料青年接下来的手段,这种不知死亡何时到来的感觉让孙大极其窝火,他又呜嗷起来。
冉喻听完了佩儿老师的结束语,礼貌地冲收音机挥手说:再见,谢谢佩儿老师。然后,他用刀背捅了一下孙大的腹部,不耐烦地问:有事?
孙大差点被捅吐,竭力扭动着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冉喻把他嘴里的土包拔|出来,孙大略微活动了一下险些脱臼的下巴,恨恨道: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再对我们使出这种下三滥的刑讯逼供手段,我们宁死不屈!
什么刑讯手段?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名师冲刺课,便宜你们了。冉喻把收音机小心地收好,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说:我改变主意了,不杀你们。
孙大的心跌落谷底,叫道: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喻抬头,林叶间漏下的光辉刺眼的阳光撒了他满头满脸,为他原本温润的脸庞添了些崇高圣洁的色彩。
他端庄严肃地说:因为我需要一个沉浸式的备考环境,做一个有道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骄傲挺胸.jpg
第2章
为了贯彻自己刚复习完的道德观念,为自己不久后的思想道德考试祈福,冉喻仁慈地把孙二嘴里的土包也拿了出来。
山上此时并不算安静,山风吹着茂密浓绿的树叶哗啦作响,树根旁一丛丛海菖蒲抖动着细条状柔韧的叶子,借着风将自己舞动得很轻盈,像仍生活在海水中一样,但它们微微鼓出的佛焰苞内半开的细小白花却颤抖得厉害,探出头来一下下拍打在旁边坚硬的黑珊瑚上,并发出极轻的类似动物害怕时牙齿打颤的声音。灌木丛和数不清的土壤洞穴间不知什么动物匆忙爬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蝉鸣声阵阵,不知名的鸟正叫得哀婉,鸣声凄厉如刀,像是危险到来前的呼救。
远处忽然传来野兽沉闷的嘶吼声,将林间的鸟雀惊飞一片。
孙大和孙二出城很多天,对这种异动十分敏感,这八成是有什么厉害的变异猛兽出没。他们一叠声地叫嚷道:这位好汉,快给我们松绑,有东西靠近了!
别着急,冉喻说,饭前要有耐心。
不想杀害同类,又不想轻易放走他们。冉喻决定按照佩儿老师所言,用劳动改造他们不太高尚的灵魂。
冉喻已经捆好了百斤重的木柴,又林林总总挖了一筐野菜。他要去主城考试,不知要留冉丘在家多久,因此想多准备些东西,分两趟跑完。这下刚好轻松了。
你俩别走这么近,保持距离,绳子绷紧,菜篮子要掉了。冉喻包工头似的吆喝着,干完活就放了你们,打起精神来啊!
他把两位需要劳动改造的亲爱的同类用绳子捆着腰连在一起,留出一米左右的空隙,又串蚂蚱似的牵着领头的绳子,给他们一人分配了一大捆柴禾背着,中间的绳子上则挂着满满当当的野菜筐。
冉喻无柴一身轻,走在前头一手牵绳子,另一只手掏出收音机来回摆弄。城外的通信资源也有限,近几年冉喻已知且感兴趣的频道只有这每周一次的佩儿老师的思想道德课。
他百无聊赖地调着频,收音机里发出刺啦刺啦的白噪音,清晰地在寂静的山林里荡开。
沙沙沙
土壤和碎石被碾过的声音在此时分外明显。这声音连贯而沉闷,听起来像是某种巨型的爬行动物。
速度挺快的。冉喻说。
那声音越来越近,沙沙的声音从耳朵眼直钻到人心尖上。孙大简直要急死了:这位好汉,是我们错了,不该对你下手。但现在是紧急情况,你放了我俩,咱们一起保命要紧啊!
孙二连忙附和:是啊是啊,不然咱们得一起死在这儿!
冉喻看了眼他俩,又不甚满意地伸出手臂把他俩推开一定距离,把中间那段绳子绷直了。他检查了菜筐里的野菜没有摔烂,这才说:你们从城里出来,做什么的?
唧嗷头顶的林木间传来猿猴的啼声。有一只灵巧的猴子正攀着垂落的藤蔓,在树木间飞速穿梭。它刚刚脱手一根藤,想攀住另一棵树,却在半途中被一张血盆大口咬住了,紧接着,旁边又凑上来两张长满了利齿的嘴,毫不客气地争抢这块鲜美多汁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