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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寻之而去,蓦然发现自己不正处身在个巨大镇妖网阵之内!
这网阵构结复杂,手法娴熟不像是一人所为,更像是几十人结法力与一处织成一张巨大的渔网。
凡人虽感受不到,但在妖煞目中,空气里定该有无数肉眼难见的细线分割接连,困得严密,走出几步便是一条横贯眼前!
哪怕只轻触碰都会被灼伤割裂,可谓是寸步难行,更别提什么御风行千里之术。
顾望舒暗叹果真是如神霄宗一贯行事风格,下手绝狠。
晃神间一名乌金袍的道士在身前山林间闪身而过,飞快携一根无形法线贯连几棵粗木,再听得一声千里传音!
“东南向!见着影了!快来!”
林间枝叶繁密,脚下奇石嶙峋,想跑快并不容易。
几名乌金袍道士追得急,才跑几步,眼前一道灰影乍地闪过,身姿巧妙避开几道夺命法线,再踏石而起,瞬间消失在视野中去。
“可恶……滑得跟条鱼似的!”
“不是说负伤了吗,怎么还跑这么快!”
身后赶来一行几十人的队伍,为首老道灰发苍然,手持长剑,追得是个气喘吁吁。
正是神霄宗宗主胡甫一。
“禀宗主,那妖怕只受了些皮外伤,不耽误逃跑。”身侧一名弟子犹豫道:
“可这么些时日了,这妖也只是一味逃跑,从未对我们出手。宗主……您不觉奇怪吗?”
“混账!还想说个妖发善心了不成?少在这废话,此山而今为我神霄宗网阵密布,他定跑不远!追!”
“是!”
——“在那儿!”
野林里一名道士见灰影掠过,立刻飞身追去!
灰影闪得实在是太快,又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提前发觉隐匿仔细的法线一般灵巧越过,很快便消失不见。
“宗主!西北角的道兄见了踪迹!快被我们驱至山头了!”
灰影连躲无数细线后冲出密林,展现面前的是一片山顶旷地。
放眼望去,足足几人高的山石耸立平地中央,想都没想地飞身而上。
哪知刚刚碰到石壁,骇然发现这山石四周早已处处布满金丝!
妖飞得太快了,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山石旁拉扯细密到容不得半人的线丝,
待他吹雪挑线,眼前密密麻麻显现出的金丝法线留予他的空隙已然容不得一人通过。
“刺啦!”
“唔……!”
灼烧声刺耳,随一声痛哼,妖勉强避开面门要害,在两臂割下道细长的伤口。
妖立耳听得到人群如潮拥至山石脚下,只能咬牙忍痛继续攀爬,任凭法线灼伤小臂,割断的灰发缕缕如同细羽飘落在地。
妖落到山石顶,几日鏖战早已筋疲力尽,无力半跪在顶端喘着粗气,暗自冷冷勾唇后努力撑站起身,脊背立得笔直。
天际一声长鸣,一只红蓝羽翼鸟儿盘旋几圈落在他肩头。
顾望舒跟着人声绕后追到山石背面,躲在高树后看面前几十号人纷纷祭起法器,目光凌厉向着山石之上,一并跟着抬头望去——
不禁一怔。
这是……他吗?
目光所及,黄昏熔金之下映着的是个灰袍灰发的妖,肩头还伫着只好看的鸟儿。
那妖一头发丝被割断得参差不齐,血顺着衣袍扯开处汩汩溢出,执拗地站得堂堂正正。
顾望舒片刻迷茫,这身型确实很像——与其说像,不如说一摸一样。
我又怎可能忘得掉他的身型。
可这暗灰发色,还有那怪鸟……?
顾望舒深知自己眼神不好,愣是站了许久,没敢贸然动手。
胡甫一自人群中阔步而来,张口喝道:“大妖!伏诛!”
妖轻笑,偏头似与肩上的鸟儿细语些什么,便见那鸟儿又一声长鸣,展翅破空而去。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道长这般费尽心思的,何必呢。”
胡甫一没容他狡辩:“你现下没做,谁又能保得了你以前没做,以后也不会做!既然是妖物必将诛之!废话少说,看招!”
十几名道士同时掐指念咒,漫天法线顿时如得令附生一般金光闪闪现形于空,如渔夫收网一般铺盖而来!
根本无路可退!
胡甫一长剑一挥,一道紫电迸发而起,直奔其命门劈去!
妖慌忙运气以抵,怎奈耗了数日早已身心俱疲,使不上力,再唤不出个冰墙来,
只凭雪雾难顶,即便稍稍削减些力道,还是被狠狠撞在胸前!
体内顿时如糟了火烧般剧痛灼心,也不知是这一招击的,或是自己强行施了太多妖力真气难顶,直被推倒在地,痛苦半跪捂胸再难起。
令他更绝望的是头顶的夺命网阵已然逼近,清晰听清火电噼啪!
可恶……!
耳畔风声呼啸,妖绝望中垂头阖眼,却在片刻后忽闻身旁法术大作,夹杂着的气味好生熟悉,好……
!
“小妖怪?!”艾叶举头惊叫。
顾望舒挡身于艾叶身前,运浑身真气提太极八卦之势,一道解构决然将那漫天渔网化解作点点星光,如同烟花燃尽后绝美景致般散去!
艾叶眼波震摇地看着他满面冷峻地护在自己面前,再举伞到二人头顶。
身边轰然碎下的网阵如同银河倒泻,一方纸伞替他挡住那纷纷掉落的星辰。
正是上玄神明降世。
“许久不见。”
是他那玉籁般的沉声。
“何人胆敢抢我神霄宗的猎物!”
胡甫一指剑怒骂!
顾望舒微微一笑,欠身道:“胡宗主,晚辈是谁不重要。可惜这妖本就是我的,何来抢夺一说。”
“一派胡言!”胡甫一怒气难消,说:“妖怎么能成你的了!”
顾望舒无奈耸肩,回身道:“艾叶,你自己来与宗主说说,你是不是我的?”
艾叶吞回口中血腥,眼里含着雾气,愣是张着嘴呆了许久都没说出话。
顾望舒这会儿面虽冷色,其实心头并没什么底气。想他被自己平白逐出几月,且不说过得什么样日子——而今对我到底是恨是怨,怎能当头上来第一句要问他这个。
众人好一阵冷寂,顾望舒心里愈发焦躁了,他皱眉折袖回身,定定看着艾叶的眼低声追问:“说你是我的,说,说啊!”
他急得喘起了粗气,捏拳道:“是,我不是东西,我说过不要你了,千错万错在我,但现在……!”
“我……”
“他事过后再算,你且先说是,且应了我,我才好带你出去——
艾叶看到他脸上羞急出的愠了,一下子噗嗤笑出声。
“是啊,我是你的。”
“只要你不再赶我走,永远都是。”
胡甫一听得发愣,可是绕不明白怎么回事,怒不可遏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妖是我神霄宗苦战七日有余才得以机会降除,你个从哪儿冒出来的怪异小子敢与我们抢?尽早识趣离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顾望舒松了口气,紧接着挑眉上前一步将艾叶完全挡在身后,起手拔剑、桂魄出鞘。
“是我于他有错在先,便当由我来填补。今日晚辈在此得罪宗主,还望宗主海涵。”
“白发黑衣,桂魄藏伞,你是清虚观的二弟子啊。”胡甫一眯眼道。
“看来还是晚辈相貌怪异,又臭名昭著,方能如此轻易便被宗主认出来。”
“你们清虚观还真是养了个孽徒,居然在这以身护妖。”胡甫一冷笑收剑,是碍于清虚观的名声,寒声道:“你当知道这事没这么好结束。”
顾望舒垂眉作揖,未显一分动摇高声道:“恭送宗主,若日后来寻,晚辈定会负荆请罪以奉陪!”
神霄宗的人撤阵走后,二人迟迟没能回过来神。
“小……小妖怪……顾望舒?”
艾叶先带着颤声小心翼翼唤道。
顾望舒一动不动的保持这卑躬姿势。神霄宗的人早完全消失在视野中了也是没动,直到听艾叶先唤了自己,方才缓缓起身回头看向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