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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广……”
都仲在一旁看他这样再坐了好久,终难忍忧心开口。
不是以副将的身份。
是叔父。
“大喜的日子呢。”
他看树下的人似在叹气,宽阔肩臂深深一落,或许就坐着了寒,带些鼻音抬头苦笑道:
“都叔。”
一瞬间风卷残云,月色骤现,映在苍凉的脸上。
都仲大震,登时失了语。
即便是自己有时候也都会忘了冯汉广其实也只是个才刚及弱冠的青年,是个意气风发,本该浪荡不羁,少年轻狂的年纪。
再是假做强势果敢的人啊,终是人肉做的心,终不是那九天的神,终有七情六欲,他也会疼,会难过,会绝望,会无助。
但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多少人依他而活,是不容他片刻动摇,与人诉苦的。
他只是平凡的个人,却被迫做了众人的神。
“太吵了,我出来静静。这就回去,这就……”
他撑起身子试图起身,却是不胜酒力得一踉跄。
都仲赶忙去扶,看他报羞一笑,拜拜手叹自己丢脸。
“汉广!”
都仲忽地失声大唤!
“谈何丢脸,你才是你们冯家最出色的子弟!无人不为你骄傲,以你为荣,够好了,真的足够好了!所以又什么难事都与叔说说,不必一人全盘纳下……”
冯汉广讶然扭头看向都仲,却在几许后。
被泪盈了眶。
“我……不好。”
“叔……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真是坏透了啊!叔!”
“哪里不好,你看你年纪轻轻战功无数,你夺得回家族名誉,你还娶得如此贤妻,你……”
都仲慌张间急声劝解,却看他或是借着酒力,近乎崩溃地顿胸嚎啕!
“我不好啊叔!我好个屁,我毁了他千年的修行也未曾道过半句错,即便今日也未曾后悔,即便他选择弃我而去,哪怕他恨我一辈子!可我……我真的好疼啊,好疼啊!心好疼啊……!”
“得不到就放下!往前看!”
“我怎么看得了!我是试过不去想,可您看呐,我成就今日,这周遭人声鼎沸贺词连连,这官衔,这盛世,甚至这……红梅,都是他的,都是他为我一路耗尽心思的披荆斩棘,以人血浇筑成!要我如何放下!他说放手便放了,当他那颗心不是人肉铸的,当他看透凡尘情爱,可我呢……”
“为什么这样啊,为什么我疼得想死,却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我还要为这么多人活着!”
“为什么我能守这一城,能胜下所有苦战,但偏偏所有我想护的人却都护不住!”
萧野上呼啸的鹰,被现实斩断了翅。
他再嗅不到草原的风,再不敢奢望翱翔之时,有人对他说,放肆于我。
把我当作你的草原,你的长空,你唯一喘息的风。
可现在呢。
再次狠狠摔在地上,被扼住喉咙,再无法喘息半分。
都仲却如遭惊雷一劈,骇然不动!
许久,才声音颤抖地问道一句:
“你这话,是一早便知道他不是人,却还还这般挂念难忘…?”
冯汉广愕然,再一把捏住都仲袖角忿激吼道:“您怎么知道!您是不是……是不是还知道别的,知道他在哪儿!
“叔只愿你能过平静安阔的日子,娶妻生子,护得家国安宁。不成人棋子!你当明白自己被他当了整整三年棋子,如今便当恩怨相抵不好吗?前路漫漫,咱往前看,咱……”
“我爱他。”
冯汉广目光灼烈似火,切断都仲的话时不含半分犹疑。
“可我爱他。心甘情愿。”
“叔,告诉我他在哪儿。”
都仲惨淡闭眼,此时彻底明了何为悲剧。
咬紧打颤牙关,一字一顿道。
“他 死 了。”
“什……!”
“姚先生,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我为什么要在情人节写这种东西给大家看
第167章 红装赴冰河
“不可能!活了几千年的妖怎可能死!你骗我!你怕我回头是不是,怕我悔婚对不对,收起那无用的怜悯,我要亲自去找他,我……!”
“冯汉广,他真的死了!”
都仲愤恨疾呼,从怀中狠抽出一把小剑丢在地上!
冯汉广目光随之落下,借弱光看清的一瞬——
瞳孔猛地缩小,全成惊悚!
原为镀金镶彩宝的刀鞘如今成了一片焦黑,甚是被大火融化层金,徒留几颗发乌的宝石嵌在其间,依稀辩出曾经华贵模样。
是他曾赠与姚十三的护心小剑。
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耳边人声模糊,站立不住蹒跚跌撞几步靠树滑下,听都仲狠心念道。
“起先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姚先生的对策,你肯让他带五百俘兵堵上益州全城百姓性命!我不信!打一开始就派了探子跟着,几日后行军冰原交界,两军交锋,果不其然我方纷纷倒戈。谁知……”
“谁知!”
“谁知姚先生竟在战场间引妖风唤妖火,将天地都烧了个干净。水都灭不掉的业火烧了整整七天七夜,直至树木成灰,直到延伸冰原之上才得熄灭!”
“且不说是个生灵涂炭,连他自己都没能走得出来。”
“不……不可能……”
“您大可去问吧,那些被你威胁要命的探子其实无一不知实情,只是无法向您开口罢了。”
他……
难道说他。
一开始为自己设的就是场死局!
那些说会回来的话,那些重新开始的承诺。
都是用来骗我的,谎话。
你怎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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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烈文抻着脑袋看了许久,摇摇晃晃瞧着人,立马扯嗓子喊:
“大哥,去哪儿了啊,找你半天。酒都还没喝完!”
“不过去了趟茅厕,急个什么。”
冯汉广接过周烈文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后责备道:“别劝了,再喝待会儿该醉进不去门。”
齐铭听了眼尖跑过来高声喊道:
“新郎官要入洞房啦!”
“齐铭!”
——“哇!!!!!”
——“洞房!洞房!洞房!洞房!”
屋内少女不知自己已经在这陌生榻上坐了多久,眼前盖头遮得是一片红,只闻得红烛蜡滴噼啪作响,遥远处宾客欢呼声此起彼伏。
更是僵了身子。
她听得门开,听得沉重脚步声渐响,嗅得酒气靠来。
男人的气息近了,低头时从缝隙中看得到红靴在下,似乎是在看自己,却又久久未曾动作。
也没挑开盖头。
她紧张得捏紧衣摆,不敢动弹,彷徨间听男人叹息后沉声道:
“若是一直遮着不舒服,可以掀开。”
高棠棠一愣,未解其意,却是慌忙道:
“您……应由您来才是!”
又是沉默几许,她见一细垂金穗的挑杆伸来,将盖头向上掀起。
烛火摇曳这才入眼,一时间又有些过于明媚,不由觑眼仰头,看冯汉广靠过高大身躯替自己遮住亮光。
女孩有些害怕地小心唤了声,相公。
面前人是如此伟岸俊朗,眉目刀刻不动声色,半臂甲挂身,多了份威严。
虽是唤了声相公,却深觉眼前人不应为她所属,就像神庙中的石像,高大到不可触碰。
便再是唤不出口。
冯汉广看女孩目光怯怯,默然一笑后退坐到榻对面的圆凳上。
“睡吧。待你随我入京,一切安稳之后,便许你与我和离,再送你去你那道长哥哥那里,过应属于你的日子。”
高棠棠闻之一惊,惊恐道:
“您不要我!”
“不要跟着我。我一生注定南征北战,生死一线,你嫁于我便是日日难安,要吃苦的。”
“我不怕的!将军!”
“你还有私许终生的心上人,不能因我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必要待之。也是没有办法!”女孩急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