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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望舒听得荒唐谬笑。
他又怎会不懂艾叶心思。
可惜那妖总是一根筋,不计后果向着自己的性子再是冲动,也没力气骂得回去了。
“我去找你,我答应你,好吗!所以……别再动了……你若真就此闯进来害死满城百姓,那我们本是蒙冤清白的祸世、屠城一罪,就成真了啊。”
“顾望舒!!!!”
“——啊!!!”
艾叶嘶喊后咬死下唇,尖齿下刺破自己生出汩汩细血。
他把拳捏得紧到掌心生疼,直到决然玉碎间将手中冰刃捻成粉末。
到底有多少不忿,不甘,强行吞进腹中,一段段折碎他那昆山神宗的野兽傲骨。
是堪比扒皮抽筋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让一个从不懂忍让,屈服为何的兽。
屈膝在焦土荒野之上。
滑跪在诀面清波荡漾之前。
一拳拳捶在那水涛中,不敢带妖力,不带修法,亦无篇幅。
一拳拳再被守心毫不费力吞噬其中,甚是连片涟漪都不起地,消散成那等闲春风,冯虚浩浩。
他是为救这荒败人间,亦是为救我。
他为我改了命,不用我身做炉鼎也可助开明斩陆吾,行了逆天的术。
那你们谁来救救他啊……
“救救他……”
“你们救救他啊——!”
艾叶知顾望舒这一身傲岸倔强不屈,宁死也不愿负这天下,宁留万古骂名也不肯脏自身分毫清白。
他忽地睁开了眼:“神呢,这世上不是有神的吗!管他是谁的,救救他!”
艾叶双膝跪地,头抵在守心诀上,好似这般能与他再近一分似的。
“对……神,神,神要怎么求,我没有香……我……”
他往天上胡乱转着圈望了几眼,跪着猛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艾叶生来不敬仙神,知道这时候求你们是有些不要脸了些,我……我说不出什么好话,求你们不计前嫌救救他,我没什么能报答的……我、我有一身千年修为,我愿为天神所使!我给您当使徒当坐骑都行!想要心肝都可以掏给你!你们谁去救救他!!!”
“谁都行,谁……”
“求求你们了……”
“他在那冰雪地寒九天,不辞艰辛不畏严寒,日日不落,烧高香点长蜡,扫荒观地求的神呢!啊?在哪呢!论神再是大道无情自顾清高,也不能这般心似磐石,真就对如此虔诚信徒、对这疮痍人间不管不顾吧!”
“我说……”
“你们来救救他啊!”
艾叶悲怆怮哭,却再也不敢肆意妄为,只能心如万刃剥削,折磨着层层撕破,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地呢喃。
“你就放我进去吧……”
他在这绝境之地,浑然不觉中似闻一声钟鸣沉厚悠长,宕远不衰。
不可思议地抬眼望向妖门逐渐聚拢后乍现天光的长空,泪眼朦胧间忽地紧缩瞳孔!
神……吗?
——
城中顾望舒吐到头脑涨昏,踉跄强撑着也难起身。
当下只有云即墨这个敌友不分的替他阻拦鬼煞,顾望舒心中清明,云即墨此般护着自己,不过因为他还撑着着守心诀,是满城百姓甚至于自身性命都握在自己手里。
否则自己早就做了他剑下鬼了。
虽是嘲讽,但也无可厚非。
“多谢云师兄出手相助。”
“你可别说话了!”
云即墨赶紧贴到他身侧,虎视眈眈向围堵鬼煞,本自保都难,还要顾他一个,着实吃力:
“虽不知你到底是黑是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至少现在还不能死!云某只奉陪到妖门重新封印为止,以后自求多福!”
顾望舒半跪以剑支身,失笑不已,道:“只怕云师兄撑不到那个时候。”
“道友再是天资奇才,也不能瞧不起人吧?好歹云某也是岐山法门首席弟子,这些个杂碎还远远……”
云即墨不悦的话音还未落,不远忽热轰隆几声震响,成片鬼煞在吞噬大量生肉后凝汇聚成数只如山巨邪,身上千百鬼面争相嗡鸣,直直踏倒大片楼阁咆哮而来!光是看着都是毛骨悚然,鸡皮肆起!
“这回呢?”
顾望舒还有心说笑,好像待会儿拦不住要死的人不是他似的。
“我的老天爷……”
云即墨大惊之余似乎头脑僵死,除了一声感叹再冒不出别的话来,呆站半天,问:“你……可跑得动?”
“在下不才,站都站不直的。”
云即墨顿时是个左右为难。自己跑了留他喂鬼,守心诀一破大家就是死;不跑硬上多半是要先拿自己喂完鬼再喂他,一样会死;
要带他一并跑……他又跑不动!
这进退维谷的两难之时,顾望舒忽觉身子一轻,像是被带上云霄一半腾空飘起摔在软绵之上,顿时明白自己正飘在朵贴地薄云上,只是不知面前丹鹤细绣的袍纹可是精致。
他警惕爬退几步,萧鹤升神色难测地带着俯视他挪过几步的位置。
且不知自己一身黑袍早就被血浸得透彻,他挪这几步,便也在身下若絮白云上拖行多长的血印。
“萧宫主?”顾望舒试探一问。
毕竟可行驾云之术的除了神仙,也就只有太一宫这群假神仙。
“后辈,莫要多想。我不过是在救这满城生灵,可不是在救你。”
薄云掠过几只暴怒巨邪,长臂挥落间断了数间横梁大树!
即便是躲得巧妙,可这薄云终究只是术法,飘得不快,也无灵性,耗法力又深。
萧鹤升本想寻着个安全地把他放下,怎奈鬼煞巨邪数量惊人,几乎要多于这城中百姓一般,越绕陷得越深。
“萧宫主!小心身后!”
顾望舒吓得背后一激灵,才知道原来萧鹤升顺手把云即墨也带了上来,那速度快的起来才怪啊!
背后三层瓦楼轰然倒塌,尘土漫飞呛得几人咳嗽不止之余,是一只巨邪咔嚓踩碎遍地白骨,长臂狠绝盖面而来!
萧鹤升躲闪不及,术式一晃薄云不稳,聚不成型遁然化气,将几人抛下地去!
萧鹤升跟云即墨的眼睛不瞎,准备完全,加之本身御云不高,自然轻巧落地毫发无伤,
倒是顾望舒直接措手不及滚了下去,眼看本来半死不活的人再要摔个半死之际——
屿山宗杨夫人冷哼一声,挥手掌下一团护咒拥他平稳落地,耳畔再噼啪几声电闪后巨邪凄鸣,是神霄宗雷符炸音。
顾望舒这会儿坐在地上,被四大法门围个团团,自觉是在好笑又无奈。
“诸位,是否这妖门一闭,我可就要被处决了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胡甫一冷言得应:
“人间成今日糊涂,你便是再舍身挽回,都难逃其责!”
“好好好,您说是就是。欺我无力,艾叶又不在身侧呢。”顾望舒早就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气势了,随口冒犯道。
胡甫一气得吹鼻子瞪眼,当下就想立即斩了这心头患害人精,怎奈满城百姓加上自己这一等人的性命全吊在他顾望舒的诀上,更何况。
断了与已经闭合的妖门的牵连,千万鬼煞更是肆意妄为,一群群地汇成无数巨邪,凄鸣响彻昊空。
即便是高修强士也难敌排山倒海无休无止地战斗,毕竟是为凡胎肉体,能力有限,识疲倦不过朝夕。
胡甫一一把薅住顾望舒衣领将他拽起,厉声质问!
“你看看!看这益州狼藉成了什么!不全是拜你所赐!妖道,你再不想想办法,我便要你与这城一起陪葬!论天王老子也救不出你去!”
其余三人急忙施手劝阻,生怕他再晃坏了人,引那守心诀穹顶汪洋血水倾泻可才是大灾。
“胡宗主,冷静啊!当下叱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定有办法的,我们定有办法除净鬼煞!”
“总不会真就全死在这儿!”
顾望舒嘴角依旧有血在溢,猩红一抹在玉白雪面上格外醒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