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汜并没有过多的提及战况,但是从他的字里行间,墨北依然能感受到战况时紧时松松弛的时候,萧汜便会洋洋洒洒,描述一些身边的趣闻;紧张的时候,则多用短句,去年的家书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墨北便意识到,一定是到了紧要关头。
但是几行字好歹也是封家书,墨北每年最大的盼头,就是这薄薄的一张纸了。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然而今年的信却迟迟不来。
墨北心中有些焦虑,战场上刀剑无眼,他生怕萧汜出了什么意外。
他琢磨着明天找人去问问,接着举起手中涂得乱七八糟的福字,啪一声随手将它拍到窗上。
这福字,是不是贴反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墨北猛地转过身,只见萧汜风尘仆仆,一身戎装还未换下,正倚在门边,嘴角带笑着的看着墨北。
让我看看,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墨北看着萧汜一步步的走向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心中却突兀的冒出来一个念头:还好,将军看上去好像没有受伤。
几秒后,萧汜在他身前站定,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他在马上疾行了三天三夜,就是想赶在除夕夜回家。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米,墨北盯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发现萧汜似乎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了,比六年前更添了一层风霜。
他蓦地升起了一股心疼,刚想开口,萧汜双臂一展,一把将墨北拉入了怀抱。
走之前还只到我的腰呢,现在都和我差不多高啦,看来是养的不错。
萧汜的盔甲硌着墨北,墨北却似乎感受到了盔甲之下的灼热。
他怔了一会儿,接着也抬起手,紧紧抱住了萧汜。
两人分开后,萧汜又看了会儿墨北,忽地笑了:刚刚在门边看了你好一会儿,都差点认不出这是我儿子,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儿了。
墨北张了张嘴,胸中有千言万语,但久别重逢,一时之间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末了,只是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将军。
萧汜拍了拍他肩,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墨北正想找点话说,李嫂端着盘子在旁惊喜的叫了一声:将军回来了!
回来了。萧汜笑着点点头,看来我时间掐的不错,正好赶上饭点了。
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外头冷,快进屋说话。李嫂将萧汜推进屋里,放下手中的盘子,又马不停蹄地转身去厨房了,嘴里念叨着,得多加几个菜。
墨北跟着进了屋,屋里暖烘烘的,萧汜脱下盔甲,紧接着双手一扬,又毫不避讳地将单衣也换了下来。
被李嫂这么一打岔,气氛松弛了不少,萧汜随口问道:少渊,这几年过得如何?读书了么?
看完全天底下的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即使身为一国之将,也免不了俗套,回到家中第一件关心的事儿就是读书。
墨北看着萧汜的上身,发现他肩上有一处红色的胎记,目光下移,又看到了几处伤疤,伤疤嵌在线条分明的肌肉上。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转开了目光,回答:读了,你写的信我也都看了。
我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得看圣贤书才行。萧汜一哂,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来,让我考考你。
关心完了,就该考核了。
然而不等萧汜出题,墨北的眼睛一垂,说:不过我已经让教书先生回家了。
萧汜一愣:为什么?
墨北淡淡道:因为读书没意思,我不想读书。
萧汜又一愣:那你想干嘛?
难道是传说中的叛逆期到了?萧汜神情严肃起来,如临大敌。
我想和你一起去打仗。墨北轻描淡写的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萧汜:
果然是叛逆期,这小子,平常没人管教就是不行。
萧汜在桌边坐下,摆出一副一家之长的姿态,严肃的说:少渊,打仗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能去的。
我知道。墨北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他振振有词道,打仗不是儿戏,更不是一味的喊打喊杀。战争乃是关系国家存亡的第一要事,战场上军法如山,为将者需观察天时地利,为兵者需奋勇直前。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打仗皆是围绕着一个 勇字。我一无所长,唯独不缺的,便是勇气。
萧汜没想到墨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眉毛一挑:见到我回来都没说话,说起这个倒是侃侃而谈。
接着,他又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做了不少功课嘛,但是这番话还是
然而不等他说完,墨北就打断他:我不仅仅读了兵书。
随后他倏地起身,一把抽出萧汜放在桌上的佩剑,剑身出鞘,他刷的一声就做了一个起手式,紧接着身形转动,接连不断的使出了数个招式,招招遒劲有力,风声四起。
几招过后,他又刷的将剑收回背后,身体站的笔挺,眼中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怪不得将教书先生赶回去了,感情是又找了个武术师傅。
第38章 重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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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汜看着墨北,若说没有惊喜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自己是名武将,儿子衣承父辈,志在学武,做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骄傲。
况且墨北这一番比划,虽然招式还稍显稚嫩,但是比起同龄人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看得出他是下了苦功夫的。
只不过,萧汜久经沙场,深知战争之残酷,他只有墨北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却是将他当作亲身儿子一般看待,在千里之外的军营里时时牵挂着他。
想到墨北要踏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萧汜还是有些不忍。
他沉吟了许久,思考着措辞,最后说道:光靠这几招舞剑,我还不能下定论
听他这么一说,墨北顿时有些着急,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时,李嫂进屋了,她看到墨北手里拿着剑,吓了一跳:哎哟,你拿着一把剑要做什么?这大过年的,弄刀啊剑的,多不吉利,小心等会儿再把手割伤了,还得见血!
萧汜连忙帮李嫂端过菜:李嫂说的是,少渊,快把剑放下,坐过来一起吃饭。
于是墨北只好放下剑,坐回椅子上。
今天大年三十,还是我们一家人头一次一起过年。萧汜端起酒杯,来,我们干一杯,祝明年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万事顺遂。几个人碰了杯,一口将酒饮下,浑身顿时舒坦了。
边上的炉子生着火,面前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萧汜和李嫂聊着天,墨北时不时插一句话,屋里暖洋洋的,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年过的,实在是再圆满不过了。
翌日清晨,大年初一。
墨北前一晚喝的有点多,早上睡过了头,等他洗漱完出屋后,发现屋外竟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外头白雪皑皑,好似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眼望去,尽是银装素裹。
萧汜站在乌樟树底下,仰头看着被白雪挂满的枝头,头也不回的说道:这就是你平时习武的时辰?还说像打仗?照你这个起床的节奏,敌军把你家门都掀了。
墨北脸上一红,急忙跑过去解释:平时我起的都很早,昨天多喝了几杯才睡过了头。
萧汜嘴角微微上扬,侧头看了眼他,没再接下去这个话题,而是说:你看这乌樟树,六年前栽下的时候和你一般高,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到了夏天,都可以供人乘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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