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夺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着他,面带微笑:欢迎你啊。阿善默不作声地站着,不知道他有什么幺蛾子,托你的福,我五天来第一次能走出家门。咬牙切齿将手杖剑铛地一声敲击地面,拍拍阿善的肩膀,走了。
阿善终于明白曲文栋那句他同意是怎么来的。
曲文夺上了车便开始哇啦哇啦地发脾气,并没有注意到无声铃的目光始终在看着后视镜。窄小的镜面里,一直有一辆旧式车保持着距离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照例去了玫瑰马俱乐部,曲文夺把一腔愤怒都发泄在陪练身上。碍于他的脾气和身份,人家也并不敢动真格的,被他拿木剑噼里啪啦胡乱敲打,砍完气呼呼地去做SPA,质问无声铃:要不要进去看我洗澡啊?!
无声铃忍了半天没动手砍他。
玫瑰马俱乐部的SPA按摩院,说是整个久安最顶级也不为过。从国外花大价钱请来的高级技师,根据每个人的喜好定制特殊香氛、按摩油,细分十二种用途、六种尺寸的毛巾,四季不同材质、款式的浴袍,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私密性极好。
而曲文夺曲小爷连技师都是专属固定的,从不给别人服务,四个人三男一女,编号甲乙丙丁,光是给他按肩捏手、端茶送水就能赚别人三个月的工资。最年轻的看起来刚刚成年,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戴着圆圆的眼镜,像个学生。
经过无声铃身边的时候向她微微一笑,阳光又开朗。无声铃看到他的胸牌上写着一个丁。
玫瑰马俱乐部里私下流传着一则八卦,说曲文夺喜好虐待,尤其喜欢良家处子。在国外玩出人命才被撵回久安,却变本加厉,在别处有一间专用小楼用来圈养奴隶。
关上门,小丁放下手里装着药草球的托盘,用遥控器合上全部窗帘,天花板上垂下投影幕,影像的播放为昏暗室内映照出闪烁的光。换了衣服的曲文夺没有踏进按摩浴缸,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戴起了眼镜,看着一页页密密麻麻的调查资料,淡淡地说:看来这个SPA的时间会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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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说有点偏头痛,想要找人按摩一下。风云过到理疗科找了位大夫过来,又被赵享载支开去买咖啡。
怎么个痛法?大夫双手按上赵享载的头,被口罩阻挡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
赵享载捉住了他的手,在无名指和指环上轻吻一下:大概是对你的相思病犯了吧。
大夫抽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消毒湿巾撕开:建议这位患者去开颅,换个脑子。甘拭尘摘下口罩,一边在高级病房的沙发上坐下一边擦手。
赵享载看他的脸,啧啧有声:不愧是我的初恋,十年过去美貌丝毫不减。比了下自己的无名指,问道,戴婚戒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
甘拭尘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想杀人,能不能别逼我。
赵享载笑得十分开怀。
这才是我认识的战场波斯猫呢只会杀人,不会伤人。而且还是这么小巧的一道,仿佛只是为了告诉赵享载我来了。
甘拭尘单刀直入:你觉得他是谁?
一个高超但也拙劣的模仿者。他熟悉你的技巧、习惯,甚至细微的动作,但没有你的气质和魂魄。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赵享载充满骄傲地宣布,不要小看我对你的爱。
再对我说一个爱字,你就永远别想爱了。指了一下赵享载的下半身,甘拭尘说,他不需要瞒过谁,看过我战斗的人除了你,都死光了。无论对手还是战友。
赵享载摊摊手:现在看来并不是。而且我想你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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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活着的队友,都有可能是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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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尘陷入了沉默。
血花由退役特种兵和当年久安最大帮派投资建立,与市政厅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净火小队的消亡与血花破产几乎同时发生,主要人员跳槽、机密外泄、资金链断裂,崩坍速度之快令人愕然,所有股东损失惨重,互相指责互相怀疑,却始终没有找到始作俑者。
这么多年来,甘拭尘也同样一无所获。
如果要问血花破产最直接的受惠者,那实在太多了。作为全球最知名的武装雇佣公司之一,拥有庞大专业的雇佣兵团队、武器研发、安保培训等多种业务,在战争市场上的知名度令人忌惮,也令人眼红。
就连作为血花故乡的久安,也有因为吸收血花雇佣兵而一跃成为久安大帮的存在这个帮派恰好就是大安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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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想过我或许就是那个背叛者?甘拭尘突然问。
赵享载很仔细地端详着他,没有回答,十分真诚地反问: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有欲望吗?金钱,权利,性爱,甚至杀人,人活着就会有欲望,你有吗?
甘拭尘很难得的露出微笑:说不准我会有什么怪癖呢。
赵享载摇摇头,你没有,什么都没有也不想有,正是你最强大的地方。
但你有,所以你有弱点,甘拭尘说,如何,要合作吗?
赵享载凑近了他,问了他一模一样的问题:你没有想过我或许就是那个背叛者?或许跟你的模仿者沆瀣一气?甘拭尘没有躲,反而亲密地贴了上去,几乎脸颊贴着脸颊,在他耳边低语。
毕竟已经见识过真货了,你的审美会允许你通过别人杀死我吗,会允许我拙劣模仿者的存在吗未来的赵市长?
赵享载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你对我的了解真让我兴奋不已。可以上你吗?
甘拭尘戴起口罩,我的怪癖里不包含跟死人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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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里,患者跟家属挤满了大厅,一脸愁容。甘拭尘从他们当中走过,无数对生命的渴望在他身边拥挤着,尖叫着,他听得见,但无动于衷。
与其说他活着,不如说是没死。
因为没死,所以就活;
因为没被别人杀掉,所以就没死;
因为其他人都太弱,所以没能被其他人杀死。
只是这样而已。
他没有欲望,甚至没有愿望找到背叛者这件事,更像是他身为队长应该背负的职责,一个对亡者的交代。红黛说他薄情寡义,他从不反驳,也不觉得需要反驳。
无论爱还是恨,他都不理解为什么要对他人付出如此浓厚的情感。
口袋里手机在响,是阿择打来的。特别小声地贴着话筒,好像怕被谁听到:老板,他不信我的话,一定要当面见你,我只好把他打趴下了。他死也不撒手,又发了烧,好可怜的!
啊,黑狗。甘拭尘差点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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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第五家事务所之前,黑狗被阿择拦住,问他为什么找吴甘。
我有东西,要给他。
阿择伸出手来:给我吧,我给他。
黑狗警惕地握紧了拳头。他记得阿择,他们不救甜哥,不是甜哥的朋友。
不给。
阿择也不强求:是他叫我来的,告诉你不要找他了,回家去吧。
黑狗从不跟陌生人交流,直盯盯地瞪着眼,时刻防卫。察觉到这一点,阿择咧嘴笑,指着自己的脸说:是我送你去医院的哟,我不是坏人,又指指裤子,你看,我的裤子这么漂亮!
黑狗不明白人好坏和裤子好不好看有什么联系,也不打算搞明白,但他想知道甜哥在哪儿,而这个人认识甜哥。
带我去。
他上前一步,阿择飞快地退了一步,有些苦恼:我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如果你不打算把东西给我,也不打算回家,我只能又把你送进医院了哟?
说完,手按上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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