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 作者:薄荷夏夏
第1节
第一章
是夜。雨急,风狂。
今日的天气变得有些快,早些时候还是丽日晴空,到了傍晚时分便开始淅淅沥沥地掉起雨点,再晚些时候,这雨下得就有如瓢泼。老段原本想趁着天气晴好,晚间再多赶些路,到了明日,翻过这座山,进了城便可以把这趟镖给送出去。奈何他们的马队才走到山腰就被这雨阻了去路。幸好这山里还有些人家,在这荒山里,能找到个落脚的野店已是该谢天谢地,老段自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说起来,老段在这条道上押镖也算是有些年月了,镖局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但在这一行里也没什么名气,挣不了什么大钱,顶多是维持生计罢了。老段自己也没什么野心,一家老小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再寻个接班人把这镖局传下去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几位爷,你们要的面。”
“放下吧。”
老段捡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来,点上烟,然后便不再说话。这一路上他一直很沉默,几乎都不怎么说话。随他一同运镖的同伴都看出了老段的异样,只是问他,他却始终不肯言明。
外头的急雨打着屋檐,雨声乱七八糟地响作一团,正如此时此刻老段的心情一般。他点了烟,但是却没有抽,怔怔出神地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里,只有被雨水打shi的地面泛着y惨惨的白光。他望着外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可就在他扭头准备端起桌上那碗热汤面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桌子对面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之中的男人。他有着一张很年轻的面孔,并且完全称得上是俊美不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宇间居然流露出一种,老段从未见过的沧桑。那种沧桑就像是经历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之后,沉淀下来的从容,淡然,还有一种冷漠。这种冷漠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年纪的人的脸上。而那种从容更是让老段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他只匆匆地看了那人一眼便已经心生惧意。他虽然极不愿承认自己竟被一个后辈吓到如斯地步,可事实上他确实已有些坐不住了。他想逃。
可是老段刚端起桌上的面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一动也不能动。就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座位上。他端着面的手微微一颤,眼看着滚烫的面汤就要洒在手上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人说话的声音。
很沉,很冷,又有一些沙哑,像是长途赶路没有休息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他说。
“不要动。”
不要动,其实也动不了。
老段看着那只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那只手看上去几乎没有怎么用力,就像是摆在那里而已,可是老段却感觉到自己根本已经不能动弹了。
“你……”
老段也是个行走江湖的人,这人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说了这么一句话,但他已十分清楚这个人只要一出手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这关头,好像连恐惧害怕的时间都省了,人反而冷静下来。
“我要你手里的货。”
那人说话间已经松开了手,他从桌上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些热茶,喝了一口,然后老段便看到他将另外一只手放到桌上来。他的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一把刀。
刀的形状很奇特,当然最奇特的还是刀柄。老段虽然只偷偷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已经足够了。他认得那刀柄上的花纹,准确地说,这天底下,这江湖里,恐怕已经很少有人没有听说过这把刀了。
灭绝十字刀。
老段在心底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慑人的气魄,他终于知道为何他只出一只手便可让自己当场毙命。
但那个沉默的男人只是淡然地喝了一口热茶,然后只见他突然伸出两指,夹住那筷筒里的一双筷子,老段尚不及反应,那人已经一掌将客栈的窗户推开,把那双筷子掷了出去。
老段开始并不知道他此举的深意,然而就在这眨眼之间,那夜色中猝不及防地飞出两道银白色的光,不偏不倚将那两只筷子折成两段。筷子掉在地上的响声仿佛成了这野店里唯一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都往老段这里看来。而老段却在看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你要保命,还是保财?”
“还请傅大侠明言。”
整个野店里陡然没有一丝声响,烛火照在老段苍白而且苍老的面孔上,他的额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的手心也已经shi透。他望着傅红雪的目光里,有几分愤恨,几分恼怒,但也有惧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镖师,他一点也不想沾上江湖的血雨腥风。可是现在这个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却是个总能招来祸事的人。
他以为外头的埋伏是为这个男人而设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祸水其实是自己引来的。
“留下你的货,然后走。”
他说话的同时,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段只感到自己肩头一松,悬着的心也稍稍往下沉了沉。他做镖师多年,在道上也遇到过劫镖的,杀人越货的,但这样的情形却还是头一次碰上。他感觉到那人的身上有杀气,但对他似乎又并无杀意。况且,老段实在想不通,自己这趟镖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能把这样一个人物给招来。
“傅大侠你神功盖世,若要硬抢,我们这里谁也不是您的对手。但您好歹给个说法,我们回去也要跟人有个交代。”
老段自认这话已说得十分客气了,但对方的态度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湖上投下了一颗石子,根本瞧不见任何的微澜。老段心里虽然对他十分畏惧,可对方不温不火的态度却着实激怒了他。他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那人忽然眼色一变,老段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周围传来一片弓箭声,那始终沉默的年轻人一掌掀开桌子,一股沛然之气将周围s,he来的淬毒的利箭纷纷折断打落他将看得目瞪口呆六神无主的老段一把拽到自己的身后,两掌运势如风,老段躲在他的身后,外面分明是风雨大作,而在他周围却仿佛是云销雨霁,风平浪静。
这莫非就是江湖所传的不世绝学大悲赋?
而就在此时,老段看到四周的木窗外,数十个蒙面黑衣的杀手形如鬼魅一般包围过来。老段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两腿都不禁开始打颤。而站在他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却静立如松,仿佛看着他的背影就能叫人放下心来。
“灭绝十字刀……你是傅红雪?”
那其中一名杀手看到了他手里的兵器,目光先是一怔,随后老段便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退意。确实,这江湖里恐怕已经很少有人能在灭绝十字刀的面前还能安然若定了。
那黑衣的年轻人并未回答他们的话,他只是握着刀往前走了一步,但他这一走,周围的人纷纷避其锋芒,慌忙向四周散去。
这个人,天生就带着一股煞气,神鬼难挡。
“你们为此而来?”
那人的眼里仿佛根本看不到别的人,也看不到他们指向自己的剑。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角落里的一只铁皮箱子上。那正是老段此行押送的货物。他看到那箱子便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好像这世上除了那东西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的注意了。
“废话,天下第一的小李飞刀,谁不想要?”
那群人中有人壮着胆子回了一句,可话刚说完便骤然感到耳边一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传来了别人倒吸凉气的声音,这时候他才慢慢感觉到疼,然后是剧痛,到了最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半片耳朵已然被割了下来。
那人的惨叫声让老段的心为之一颤。他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感觉到一种比死更可怕的恐惧。
“要,就凭本事来抢。”
老段看到那人走到铁箱子边上,他的手顺着那箱子的边角抚了一下,那动作看上去很是温柔,温柔得让人几乎不可置信。而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那箱子上的铁锁时,一直静立不前的杀手忽而一跃而起,齐齐向他杀来。这一群人中,每一个的功夫都不弱,都算得上是好手,像这样不留后路地攻上来,恐怕换做是谁都要陷入苦战。
但面前这个人却不同,他虽然只有一个人,一把刀,可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却给人一种永远也不会被打倒的感觉。
虽是如此,但老段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他知道这必是一场血腥的杀戮,但无论赢的是哪一方,老段清楚这一趟镖他是保不住了。
但这一来他自己也禁不住好奇起来,他在接下这一车货物的时候,亲自清点过,其实只是寻常的一些布匹而已,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老段是个很怕事的人,又到了这把年纪,事事都图个稳当,实在不愿给自己惹麻烦。可是就是这样一车普通的货物竟引来这么多的人争夺,而且他们言语间还提到了名动天下的小李飞刀。
这箱子装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困惑之时,眼角处忽有一道闪电般的银光闪过,天际响起了雷声,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白光,白光中纷杂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动,一瞬间,他听到了刀剑碰撞的声音,但只有一刹那。
一刹那那么短,随后便万籁俱寂。
他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窗外又是一番响雷,他哆嗦了一下,摇晃着身体站起来。
他的鼻尖是沁凉的,身上也是冷的,shi的。
雨水从屋顶上的破洞落下来,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一样。他看到那原本尚能遮雨的屋顶已如蜂窝一般,接着屋子里微弱的一点光,他看到那黑衣的年轻人握着手里的剑站在铁箱前,仿佛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
然而,周围的人却已经都倒下了。
老段明明只听到了一声拔刀的声音,然而现在躺下的却有十多个人。他只出了一刀便撂倒了这里所有的高手。
老段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那雨帘之中,那黑发黑衣黑刀的人目光幽幽然地钉在铁箱上,刀锋上滴着血,血混进雨水里,雨水沁入土地。一切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傅,傅红雪,这本是李家的事,与你何干,莫非你也觊觎这小李飞刀的刀谱?”
老段原以为那一群人定无生路,却不想一片死寂之后,夹杂着痛苦的□□声渐次传来。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黑影开始攒动,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站起身来。
“听闻你与那小李飞刀的传人叶开乃是至交好友,却不想你竟然是……”
那人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就哽住一般,再也说不下去。老段看到他面色如纸,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然后便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在此之前,老段从不知道一个人什么也不作,单靠一个眼神就足够将人吓到如斯地步。如今他亲眼所见,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年纪轻轻却已有如此修为,将来这武林,恐怕就是他的天下了。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人的心里并没有天下。
他收起了刀,一身的沉静。老段看到他伸出手,在那箱子上敲了敲,又敲了敲。一时间周围静得没有半点声响,直到那沉闷的声音从箱子里头传出来。
老段惊得一身是汗。
那箱子里头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章
“还不出来?”
他说话间,语气仿佛轻缓了许多,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封凌冽,老段甚至看到他眼眉里透着一种浅淡的笑意。他本就是个十分好看的年轻人,不笑时英气逼人,而这一笑便如春风润物,云淡风轻。
他这一敲,不单是老段,连那些杀手也傻了眼。他们只知道要来劫这趟货,只知道这货与小李飞刀的刀谱有关,却不知道,原来这里头藏着的,竟是一个大活人。
那大活人从箱子里钻出来的时候,老段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里头舒服得很,我舍不得出来呢。”
只见那铁箱子被人从里面一撑,铁锁便断了开,里头的人穿着一身蓝袍,束着长发,手里头还端着一把桃木折扇,扇面上写着清秀的小纂,是为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那男子原本便是容颜秀美,这一笑间更是灿若春花。看他这一身的打扮,非富即贵,难得的他并未被身上的华服所累,显出纨绔之气。纵然有这一身繁杂的衣裳,却处处透着几分江湖豪侠的洒脱和通透,实在叫人称奇。
“你这是什么打扮。”
那黑衣的年轻人望着他,微微皱了皱眉,虽没有明说,但他二人早已交心,一个眼神递过去,对方便已了然。
“这是曼青的衣服。”
他笑着将外头的华服一扯而去,露出里头的青衫布衣。亦将头上发带解开,一头乌发松散及肩。此时此刻老段已看得愣了神,迎面看到那人将衣裳抛给自己,慌忙伸手接住。
“曼青的这身衣服,走遍京城也就这一件,你这趟镖注定是无功而返,拿了这衣服当掉,换些银子逃命去吧。”
那衣服他抱在手里的时候才发觉,那衣服表面薄如轻纱,但内衬却是银丝钩织而成,看似只是寻常衣物,但其实却是一件保命的银丝铁甲。由此足可想见这衣服的主人是何等富贵之人。
“怎么会是你!”
那杀手中有人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不禁失声喊了出来。那年轻人便笑着看过去,那双眼睛里未见丝毫尘埃,仿佛清澈得能一贯到底。
“李家的事与他无关,可是却与我有关,”那年轻人步履轻盈地走到那人身前,奇怪的是他的双足明明踏在地上,却不见有泥水沾上他的鞋裤,“你们要小李飞刀的刀谱,何不来找我,欺负一个弱冠少年,你们倒也有脸。”
他说话间,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但却没有人敢接他的话。试问,天底下又有谁敢去问小李飞刀的传人要刀谱呢?
说起来,这也算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李寻欢之子李曼青自小便有神童的美誉,然而世人皆知小李飞刀的传人却并不是他,而是李寻欢的关门弟子叶开。在经历了几场震动武林的大战之后,叶开虽还不及当年名声最盛时期的李寻欢,但放眼江湖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人已经实在太少了。
而傅红雪便是其中一人。
如今这武林中了不得的两个后辈齐齐出现在这里,在场的人中又有谁敢轻举妄动,谁敢再出狂言?
一时间周围沉浸在那种充满恐惧的沉默里。但此刻老段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叶开出现以后,这周围的杀气便好像淡了许多。他知道叶开的飞刀恐怕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兵器,可是看着那个年轻人和他脸上的笑容,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与那杀人夺命的飞刀联系到一起。
“看起来有人就是见不得这江湖有片刻的平静,一个利字,还要多少人赔进性命。说吧,你家主人又是哪一位?”
叶开走到其中一人的面前,蹲下身,他的脸上还带着那种平和的,无风无雨的笑容。那笑容本身也是一种武器,所谓兵不血刃,恐怕说的正是这种。叶开对他们本无杀意,否则方才他只要稍一出手,这几人必定当场丧命。世人只知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却不知小李飞刀真正厉害之处绝非是杀戮。
然而叶开虽无杀他们之心,但他们今日却还是难逃一死。就在其中一人正要开口的时候,屋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奇怪的声音,陡然一声,似是尖啸,震得人耳膜一痛。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傅红雪与叶开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啸声一落,只见周围的杀手皆倒在地上不住抽搐。叶开上前去扶起一人,扯开他脸上的黑布,却见那人已面色泛青,双唇乌黑,已然是大凶之相。
“杀人灭口,果然是狠角色!”
叶开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傅红雪忽然瞥见那窗外漆黑的夜色里银星一闪,一点寒光穿过雨帘直s,he而来。
“叶开,小心!”
傅红雪大喝了一声的同时,刀已出手。方才老段因为恐惧而闭上了眼睛,未能看清傅红雪是怎样在一招之间拿下这么多高手的,而如今他虽然睁着眼睛,却讶然地发现,傅红雪刀竟已快得根本看不出路数了。
而方才他所看到的那一点寒星,也绝非只有一点而已。当那不知名的暗器飞近之时,那寒星骤然爆裂成了无数更加细小密集的星点,万千星点铺天盖地一般飞s,he而来。面对此等阵势,怕是再快的刀剑也未必能尽数挡下。
“傅红雪,分头行事!”
灭绝十字刀的刀锋如银河飞瀑一般,而他的人已飞快地穿过了那千万点的星光,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将他挡下,就算是那些致人死地的凶器也根本阻挡不了他。傅红雪的衣服是黑色的,刀锋是黑色的,但此刻他却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行,带着一种万夫莫当的气势向那屋外的黑暗冲过去。
老段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合不拢嘴了。他知道有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些人尽管嘴上说拼死一搏,但终究还是为了求生。像傅红雪这样好像全然不顾自己死活的打法,老段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活路。
那些暗器,只要沾上一点恐怕就难有活路,更何况这么多,这么密集,这么……
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在傅红雪飞身冲向屋外的时候,那些原本应该打在他身上的寒光一瞬乍熄。就像是在晨光里凋零的星子一样,星光越来越少,越来越疏离,到了最后竟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而那些寒光消失的同时,傅红雪的人已经冲到了屋外。
刚刚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飞刀。
屋外的雨还在持续,一地的泥泞,还有银白色的水光。水光之中倒映着刀的影子。但那又不是真正的飞刀。
刀有形,而幻影无形。
李寻欢以飞刀绝技闻名天下,而他的徒弟叶开在领悟了飞刀绝技之后,又自己悟出了一种新的刀技。
幻影飞刀。
在独自行走江湖之后叶开几乎没有真正使用过小李飞刀,因为师父说过,飞刀一出,生死难测。他知道那飞刀盛名的背后是怎样一种苍凉的无奈,所以他只用他自己的飞刀,不杀人的飞刀。
但即便如此,要对付这些人也已经足够了。
那么追出去的傅红雪呢,是不是已经将那躲在屋外伏击的人拿下了?
然而傅红雪带回来的,却并非是活人。他将那人丢在地上的时候,那人已经断了气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奇怪的笛子,想必就是方才发出那尖啸的东西。但现在想问什么都晚了。
傅红雪几乎是在他发出暗器的同时冲出去的,可仍是慢了一步。
“这下可好,一切线索都断了。”
只是短短片刻之间,这屋子里便多出了这么多的死人来。老段虽是见过场面的人,可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死状可怖的尸体,他仍是有种阵阵作呕的感觉。叶开俯身将那几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刚要伸手去搜他们的身,却被傅红雪一把拦住。
“小心有毒。”
这些人死得突然而且蹊跷,看他们的死状应是中毒而亡,但这种毒傅红雪从未见过,不免要小心一些。
“在你的面前施毒,岂非是班门弄斧?”
叶开虽笑得不甚在意,但也听从了他的话,往旁边让了让。傅红雪俯下身,拖着那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又在他身上翻找了一番,确实是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曾留下。
“手脚真是干净利落,能养得起这种杀手的人,来历恐怕不小。”
“敢打小李飞刀主意的人,来头岂能小?”
傅红雪说话间翻过自己的手掌,那指端上已经凝了一层淡紫色的毒血。只见他运指点住自己手腕上的x,ue道,后以内力一震,指端的乌血便流了出来。他随即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含在口中,不多时脸色便缓和过来。
若非是极厉害的毒,以他的体质,本不该如此。
“怎样,可知是什么毒?”
傅红雪双目微合,稳住内息,摇了摇头,“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就有意思了。”
叶开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却在傅红雪的身上打转,那人虽没看到,但好像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便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知我者,莫过于你。”
“几日前,一个复姓上官的姑娘来找过我,提及李曼青的事。我知李家有事,你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暗中查了几日便跟到了这里。”
听到这个姓,叶开的心头猛然一跳,傅红雪嘴上不说,但已看出他面色有异。叶开见他沉默,忍不住追问道。
“那姑娘……”
“并非是与你纠缠不清的那位上官姑娘。”
傅红雪此言一出,叶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这件事都传到傅红雪那里了?但更让他惊奇的是傅红雪竟会开起他的玩笑来。
“这位上官姑娘,正是昔日金钱帮帮主上官小仙的妹妹,也正是李曼青的情人。”傅红雪这么一说,叶开方才了然。天底下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找到傅红雪的人,唯有金钱帮帮主,而能说动金钱帮帮主出手帮忙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她的至亲姐妹了。只是上官小仙居然还有一个妹妹,这件事倒是叶开始料未及的。
“曼青此刻应该已回到李家,但绑架他的幕后黑手我是一定要查出来的。师傅于我有养育之恩,曼青又是李家独子,我绝不允许有人意图加害于他。”
“只是如今线索断了,从何查起?”
叶开闻言,脸上并无沮丧之色,反而笑得十分沉着,他伸手往老段那儿一指,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三章
老段在这条道上虽也算不上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但这么多年来到他手里的镖却是一次也没有丢过。当然这一次也不能例外。
到了第二日的一早,大雨方停,正所谓是山色渐青,水如蓝染。一场大雨像是把这世间尘埃尽数洗去,天光晴好,让忙着赶路的人也不禁心神舒畅,惬意悠然起来。
车队还是昨日来时的车队,货物也还是来时的货物,只是押镖的人却已经不是昨日那些人了。
最前头的马车上,一身伙计打扮的傅红雪依旧是冷峻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赶着马车,而在他身边坐着的却不是镖头老段。
这山路虽然崎岖颠簸,可是那马车上枕着手臂衔着青草的人却睡得十分舒坦。shi润的山林间,翠叶还沾着水汽,倒映着满山旖旎的春光,晴色落在他安逸的睡颜上,光影斑驳,衬得他每一个表情都是如斯生动。
“莫非是我的脸上开出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