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视觉之後,知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晏怜绪感到曲雪珑轻轻地掀走伤口上的药草,但已经乾透的药草黏附着结痂不久的伤口,曲雪珑再是谨慎,锥心剧痛依然凶狠地袭来,使晏怜绪倒抽一口凉气。
晏怜绪一发现自己作声了,连忙咬着早已蹂躏得齿痕斑斑的下唇,泪水却先一步不听话地打湿丝巾。
曲雪珑的手稍微缩回来,晏怜绪立即抽噎着道:「没问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的嘴里说着没问题,抽噎声却骗不了任何人。
「要是很疼痛,你要告诉我。」曲雪珑的声音清淡,如同春风拂过晏怜绪的心田。
晏怜绪不住压抑泪水,顺从地点头。
曲雪珑把丝巾浸泡到清水里,再扭乾丝巾,彻底洗净伤口,甚至把插在尿道口的白蜡管也清理了一遍。比起平日那粗粗鲁鲁的小厮,曲雪珑的力道恰到好处,而且水里应该是加了一点类似薄荷的药草,所以当湿润的丝巾碰到火辣辣地作痛的伤口时,竟然带来一点冰凉,止了几分痛。
「怜绪,你可以说些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曲雪珑首次呼唤晏怜绪的名字,他叫得那麽自然而然,尾音清婉柔和,彷佛他们是倾盖如故的朋友,这种想法使晏怜绪无地自容,他同时诧异於曲雪珑知道自己的名字,指不定还知道他的身世,但他没有多作深究,只认为是老鸨告诉曲雪珑的。
晏怜绪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已经忘却身体的痛楚。他竭力放松身体,大半张脸埋在彩云蝠纹妆花软枕里,微微合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着丝巾划过肌肤的柔软触感,任由玉兰香在身边如同彩蝶般翩翩起舞,彷佛夏天提早来临,他的泪水也渐渐乾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老半天,才气若游丝地问道:「您的婢女……叫作夕雾,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她是黎明时份出生的吗?」??
「是的。」曲雪珑换了另一块乾净的丝帕,他以丝帕包裹指尖沾取药糊,把药糊敷到晏怜绪的伤口上。冰凉的药糊一敷上晏怜绪的伤口,便立竿见影地消除大半痛楚,比从前用的廉价白蜡要好用百倍,想必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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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悠悠地道:「虽然曲爷是个撒手掌柜,把家业败得七七八八,幸好他的好儿子争气,小小年纪就挑起担子,把曲家的烂摊子经营得蒸蒸日上,还把之前许多变卖的家产赎回来了。」
「他……就是那个曲少爷?」
那个铅华弗御,天香国色,只应活在九天之上的美人,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曲家少爷。
「就是他,曲少爷向来冷淡沉稳,偏偏昨天却莫名其妙地迷路走进下人的院子里,救下了你。」老鸨抚摸着晏怜绪的脸颊,硬绑绑的掌心长着粗茧,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他当然没有胆子躲开,只微微皱起眉头。
老鸨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她问道:「你觉得曲少爷怎麽样?」
冬风呼啸不休,彷佛即将吹倒这小小的房间,墙上的阴影忽明忽灭。
晏怜绪尚未真正地懂得人心险恶,却也看得出这个女人的不怀好意。他迟疑片刻,先是点了点头,然後摇了摇头。
老鸨那染了凤仙花汁的手指轻点嘴唇,笑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想当万人骑的男妓,还是想当曲少爷一人手里的金丝雀?」?
晏怜绪猛地抬起头来,他瞪大眼睛,害怕地看着老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或是拒绝理解老鸨话里的意思。
老鸨眨眨眼睛,循循善诱地道:「若你在这里挂牌子了,任何男人也可以买起你的身体,跟你一起睡觉,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若曲少爷为你赎身,你就只属於他一人了,你想要什麽?」
晏怜绪无法置信地问道:「曲少爷……会给我赎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可要看你的造化。」老鸨斜瞥晏怜绪,意味深长地道:「现在曲爷还活着,那兔崽子哪里敢领你回家,但要是你有能耐勾着那兔崽子的心,勾到他老子死的那天,指不定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哼,他那个混蛋老子最近也是病秧秧的,大约离死期不远了。」
或许是因为曲雪珑的眷顾,晏怜绪很快便从那破房间搬到一间颇为华丽的房间。
淡云丽日开清晓,雪意已遥,绿占犀山,疏竹敲风响雪,晚冬的雪化为冰雹,啪啦啪啦地敲打门窗。
晏怜绪刚刚睡醒,便听到床帐外好像传来一点声音。他睡眼惺忪地向床帐外探头,只见松木镂空镶嵌象牙天弯罩下的长寿绣联珠团窠纹锦帘半掩,月牙桌上的鎏金铜炭盆烧着加了松枝的红萝炭,薰得烟罗幕暖,红木浮雕双竹石芭蕉纹八扇屏风後白烟嫋嫋,应该是哪个下人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一个素未谋面的婢女从屏风後走出来,她的衣饰不同於醉梦院的婢女,但那衣料比起醉梦院的花魁更要华贵几分。
婢女不过是豆蔻年华,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她双手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袍,向晏怜绪盈盈敛衽,笑意殷勤地道:「公子万福,奴婢是曲少爷的婢女夕雾。少爷担心这里的下人侍候不周,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服侍公子更衣沐浴。」
晏怜绪愕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摇头。他的伤口未癒,身体不能碰水,可是这件事毕竟难以启齿,尤其是对着这个不知底细的少女。?
夕雾似乎不明白晏怜绪的意思,向他走前几步。晏怜绪惧怕地藏在丹紫红地绣栀子天竹锦衾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地摇头道:「我……不想沐浴。」
看着夕雾踟蹰的神色,晏怜绪知道她不想违反曲雪珑的命令,他不欲使夕雾难为,只好怯怯地道:「我……我可以亲自跟曲少爷解释清楚的。」
「爷这几天贵体抱恙,一直卧病在床,少爷现在还在侍疾,待会他会亲自过来的,现在请公子再休息一下吧。」夕雾把锦袍放在绣凳上,向晏怜绪端庄地行了礼,倒退着离开房间。
晏怜绪哪里能够继续安然入睡,他坐在绣床上,紧抱着锦衾,心里七上八下,只後悔为何不知好歹地拒绝夕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住进这个较为接近前院的房间之後,醉梦院的夜夜笙歌也会钻进晏怜绪的耳里,有时他会听到销魂的呻吟,或者是狠毒的虐打声—明明很疼痛,可是那些妓女还是要发出快活的呻吟,叫出晏怜绪无法想像的淫词浪语,忍受无数男人轮流糟蹋她们的身体。
当初晏怜绪偷偷跑到妓院时,他还觉得花营锦阵里繁华热闹,其乐融融,但当他成为其中一员时,个中滋味却是天渊之别,他才深刻地明白这里是某些人的极乐仙境,却同时是某些人的无间地狱。他又想起那个言笑晏晏的新罗婢桃花,现在他才真正地明了那个笑容背後藏着多少辛酸。
说不定这全是老鸨的计谋,她要让晏怜绪知道,如果他攀不上曲雪珑这根高枝,他也会过着这样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日子,直至身染花柳病,面目全非地死去的一天。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毫无尊严,任人践踏的日子。
此时,敲门声响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敲过晏怜绪的房门了,通常大家也在这里任意出入,从不顾及晏怜绪的感受。?
晏怜绪怔忡之际,敲门声又响起来。他没有想过来者是什麽人,只是心不在焉地道:「进来。」?
夕雾带着曲雪珑回来了,他穿着淡牵牛紫色绉绸地云花车蝶小袖,腰带上挂着螭龙纹白玉佩,白玉冠温润剔透,映着薄冰肌莹,他还是如此仙姿柔柯,宛若轻云刚出岫。
晏怜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他还是忍着下身的疼痛,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曲雪珑行了礼。
「见……见过曲少爷。」
曲雪珑向夕雾点点头,夕雾敛衽告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曲雪珑和晏怜绪二人。
春寒料峭,雏莺娇啼,竹外南枝意早,花砖一线添红景。小阁里碧雾暗销,香篆已半,苍桧修竹的淡影在窗台上摇曳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雪珑走前一步,晏怜绪就退後一步,最後他几乎跌坐在床上。
眼前的少年使晏怜绪既渴望接近,又害怕接近。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只挤得出一句话,说道:「夕雾姑娘说您在侍疾,令……令尊的身体怎麽样?」
「家父无恙,只是偶染风寒罢了。」曲雪珑在晏怜绪几步之外的落地棂格窗边停下来。春光点缀着绦蜡笼玉的容颜,明眸月浸溪湾,淡淡的玉兰花香萦绕四周,他向晏怜绪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怜绪沉默许久,曲雪珑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刚才夕雾姑娘要侍候我沐浴……但我不劳驾她侍候,我自己以湿巾擦身便可以了。」晏怜绪唯有硬着头皮回答。
「是夕雾服侍不周吗?」
「不是,当然不是!」晏怜绪连忙否认,他不自觉地稍稍挺直身体,下身顿时传来剧痛,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曲雪珑静静地凝视着晏怜绪,眼眸在渗透窗纸的春色里泛起大理石的色泽,显得很冰冷。?
晏怜绪知道不能逃避,只好一边忸怩地看着旁边的画帘半卷,一边嗫嚅道:「我现在……伤口还没有痊癒,不能沐浴。」
他的声音细若蚊鸣,羞惭得不敢抬起头来。如果曲雪珑听不到他的回答,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重复了。
「我听说你的伤口需要经常换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厮每天也会为晏怜绪更换下身的药草,晏怜绪一人是做不到的,因为痛楚实在难以忍受,但他当然没有把这些细节告诉曲雪珑,只是吞吞吐吐地道:「是的……」
「你需要什麽药草?」
痛楚愈来愈猛烈,晏怜绪面如土色,五指抓紧桌沿,细瘦的指节也泛起青白,但他依然强自支撑,只用力地咬着下唇,微弱地道:「白蜡、香油、花椒粉……和一些棉纸就可以了。」
曲雪珑走上前,扶着晏怜绪坐在浅松绿织锦铺绣床上,他眉黛轻分,问道:「这些东西真的可以止痛吗?」
晏怜绪躲过曲雪珑的视线,一言不发。这些当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什麽也没有要好,他现在吃食皆是藜藿,哪里买得起昂贵的止痛药草。?
曲雪珑又问道:「任何止痛药草也可以吗?」
「不可以是太黏稠的药草,要不然不方便我……」晏怜绪的声音愈来愈小,藏在久未修剪的鬓角後的耳朵尖也红起来,终究没有把「小解」两字说出来。
曲雪珑点点头,他转身走出天弯罩,打开房门,向夕雾低声吩咐几句,然後离开了。
被遗落在房间里的晏怜绪绞紧手指,看着夕雾为曲雪珑关上门扉,空留下帘幕风轻,鸭炉长暖,本来稍稍温暖的内心又沉没到冰冷的湖底。
晏怜绪知道他不该对曲雪珑抱有太多幻想,但曲雪珑已经是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光是这施舍的一点点温情,已经使晏怜绪焕发生机,使他想要跟曲雪珑在一起,获得更多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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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还是那一幕幕。
刑场里吵闹得像个菜市场,父母在晏怜绪的面前被砍头,头颅突如其来地不见了,空荡荡的颈项不住喷出鲜血。
晏怜绪被紧绑在芒刺在背的木床上,那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来,视线坠落至一片黑暗,他的上半生和下半生自此彻底切断。
当晏怜绪从漫长的高烧昏迷中醒来时,他一睁眼就看见耀目的阳光正源源不绝地从窗纸里渗进来,驱散一室的阴冷昏沉。?
那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晴天,曈曈霁色,旭日散晴晖,远山雪意微,风过梅花湿。
四周弥漫着清甜的玉兰花香,晏怜绪身上那单薄的发霉被子已经换上薰香的缠枝牡丹芙蓉锦衾。堆满杂物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墙壁的缝隙以木条严实地封起来,残破的窗户也重新糊上洁白的窗纸,床边的木桌上放着小巧的铜鎏金开合提梁三阳开泰香炉。香炉里添了不少银骨炭,白烟从镶空雕花炉盖蒸腾地冒出来,洋溢着温馨的暖意。?
忽然,晏怜绪回想起在家里无忧无虑的光阴。半年前还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却成为只在美梦中出现的过去。
比起这些,最让晏怜绪吃惊的还是那个正端坐在床边的少年。
在看到少年的一刹那,晏怜绪几乎以为那是玉兰花化成的谪仙下凡,打救了已成困兽的自己。
青丝只以银鎏金镶珍珠玉兰簪整齐地别起来,任由雪霁後的缱绻流光勾勒娇花照水的绝色容颜,似彩云散影,误留仙魄,黛眉如花藏雾,浅灰色的美眸明河如雪,樱唇千靥桃霞。少年的鸦睫很长,眼尾的睫毛尤其浓密,使眼尾看起来微微下垂,平白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但他的神色冷淡,鼻梁也长得高挺,倒是减轻了这未经风霜的柔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以秋水为姿,也不过如此。
少年穿着极为华丽的分染纱绫地雪花棣棠花振袖,衣襟绣着一圈雪狐毛滚边,映衬得肌肤白玉秀鲜,如同半檐朝雪,花气衣香浑作烟,不染半分人间烟火,那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冰肌秀骨—曾经,晏怜绪也是这样的小少爷。?
小黑炭的美张扬明艳,这少年的美却内敛娇矜,长大後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少年的纤细手指握着玉勺,缓缓地搅拌着碧绿釉兰花纹碗里的药汁,浓稠漆黑的药汁泛起波浪。他平静地看着瞪大眼睛的晏怜绪,似乎对於对方的醒来不感诧异,也不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是什麽奇怪的事,只是自然而然地把药碗递给晏怜绪。
晏怜绪尝试挪动身体,刚要接过药碗,却发现他正穿着一身厚重的麝香金绣宝相花棉袄。他霍然竦首看着少年。
少年不卑不亢地看着晏怜绪,点头道:「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他不止长相出众,连嗓音也是飞泉鸣玉,极为悦耳动听。
晏怜绪立即咬紧苍白的嘴唇,别过脸不敢看少年的神色,泪珠却忍不住夺眶而出,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他如此痛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伤口却被一个萍水相逢的美丽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他以後也称不上是一个人了,只是一头不男不女的怪物而已。
跟这孤洁如同高山冰雪的少年相比,晏怜绪不过是泥沼里的污物,他更是自惭形秽,实在不明白这少年为什麽要救他,为什麽不让他乾脆地死掉。
晏怜绪正是心情激荡,少年却依然维持着把药碗递给晏怜绪的姿势,他只好先接过药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您……」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晏怜绪握紧玉勺,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请问您……是谁?」
少年凝视着晏怜绪道:「我的名字是曲雪珑,曲调之曲,冰雪之雪,玲珑之珑。」
曲雪珑垂眸看了看药碗,晏怜绪连忙低头顺从地喝药,素来最怕苦的他却没有留意药汁是什麽味道,也不曾怀疑过这少年或许会在药里下了什麽毒。
幸好药汁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总算没有烫伤舌头,甚至还加了几颗蜜饯鲜桃,但晏怜绪实在喝得太急,几乎噎住了。他那逼不及待的模样倒像这药汁是什麽人间美味,其实他只是不想拂逆曲雪珑的话而已—他此刻的地位猪狗不如,不敢开罪任何人,更别说这个一看就知道必定身份非凡的少年。
晏怜绪把药喝得一乾二净之後,曲雪珑把药碗放在床边,仔细地为晏怜绪整理素软缎白芷药枕—这当然也是新换的—他的衣袖上的玉兰馝馞钻进晏怜绪的鼻子里,晏怜绪一直不敢动弹,任凭曲雪珑摆布。
虽然曲雪珑的态度温和,但晏怜绪还是不敢多嘴问起他为何经过这偏远的院子,也不敢问起他的身份。
「好好休息吧。」曲雪珑低声道。
不过是来自陌生人的简短一句话,却使晏怜绪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泣不成声。最近他实在吃过太多苦了,多得他已经忘记被关心是什麽滋味—而他曾经被那麽多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着。
晏怜绪扭头不看曲雪珑,不住擦着眼泪,眼泪却是愈擦愈多,根本停不下来。
满庭翠竹成琼枝,曲雪珑偏头看着窗外参差梅影横斜,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君子当有龙蛇之变,应处木雁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呆呆地看着曲雪珑,泪花在眼睛里打着滚,眼瞳清澈得如同一丸白水银里养着的黑水银。他的睫毛颤动,又一颗泪珠滑落脸颊,他只悲伤地摇头道:「我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
曲雪珑俯身看着晏怜绪,晏怜绪这才发现他的瞳孔颜色真的很淡,淡得近乎灰白,曈曨在眼底晕出一滴雪水,看起来如斯漂亮无暇,却因为过於无暇,所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这双眼眸染上半点色彩。他拂去晏怜绪肩上的薄尘,淡淡地道:「你会做到的。」
晏怜绪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雪珑。
曲雪珑没有多说,他把药碗收拾到红木雕花托盘里,再次为晏怜绪掖好棉被,然後转身向门口走去。
开门枝鸟散,玉絮坠纷纷,但见彤云风扫雪初晴,梅花潜暖,随处香浮,逆光之中曲雪珑的身形笔挺,霞衣玉简,罗袂飘扬,吹来一阵玉兰香风。
晏怜绪的眼神难以自拔地追逐着曲雪珑的背影。直到曲雪珑跨过门槛的瞬间,晏怜绪才总算鼓起勇气道:「谢谢您,曲少爷。」
灰云似盖,雪压风欺,屑瑶飘絮满层空,明明是跟晏怜绪昏迷那天差不多的风雪,他的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
青铜雀灯的光芒斜照在窗纸上,照亮狭小简陋的房间。这里是晏怜绪的谷底,也是可以让他重新爬起来的地方。
之前晏怜绪昏迷了好几天,所以现在一直没有睡意。他抱着薰香的锦衾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映在墙上的瘦削身影,偶然想起父母被处死时的惨状,偶然想起在烈日暴晒之下,狱吏恶狠狠地挥动鞭子,把自己和一众囚犯赶到月雫的光景,偶然却想起那个淡漠中带着几分柔和的曲少爷。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来的是老鸨,晏怜绪只在官府的发卖时看过她一面。
寒风拍打着门扉,老鸨浓妆艳抹,袖红裙翠,全身散发着呛鼻的酒气。她双手抱胸,随意地斜靠门扉,盯着晏怜绪很久,涂得血红的嘴里念念有词,一时嗤笑,一时摇头,不知道她在说什麽。
想起是这个女人下令使自己成为这般模样,心情稍微平静的晏怜绪又变得提心吊胆,他蜷缩成一团,躲藏在木床的角落。
老鸨扭摆着腰肢走上前,一屁股坐在晏怜绪的身边,似乎全然没有发现他的抗拒。那鸡爪似的手握着晏怜绪的手,另一手捏着他的下颔,尖利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戳进肌肤里,老鸨仔细端详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长得细皮嫩肉的,怪不得哪怕成了落坡的凤凰,依然有人上赶着疼爱。」
她挑起修得幼细的柳叶眉,咯咯笑道:「昨天救了你的曲少爷,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吗?」
晏怜绪略一踌躇,诚实地摇摇头。
老鸨眨眨眼睛道:「月雫曲家,你听说过吗?」
晏怜绪疑惑地看着老鸨那张擦得跟鬼一般雪白的脸庞。终於,他渐渐记起来了。
曲家世代领内帑钱粮,替後宫采办绫罗丝绸,兼任铸造官银,印上曲家钱庄记号的银锭就同绝不掺水作假,祖上更曾官拜光禄勳,章服同一品,哪怕无知如晏怜绪对曲家也是如雷贯耳。现在当家的曲爷却是行德之俎的登徒子,过着穷侈极奢的生活,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比起公侯贵族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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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被抄家之後,晏怜绪的父母很快就被处决。
那天晏怜绪本该随着父母同赴黄泉。
惨结秋荫,西风送霏霏雨湿,霁霭迷空晓未收,晏怜绪跪在沙尘滚滚的刑场上,四肢被牢固地铐在木枷里。由於铐了太长的时间,血液逐渐不流通,关节泛起青黑,快将完全失去知觉。他披头散发,嘴唇乾裂,浑身布满跳蚤咬出来的红斑,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不复半年前那个小少爷的气派。
如非刑场四周也竖起木栅栏,恐怕喧闹的围观人群早就冲进来对晏家众人拳打脚踢。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断把馊水剩菜丢到他们身上。
虽然当众游街时已经受过此等侮辱,但晏怜绪还是不懂,明明晏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晏大人经常为穷苦百姓布施食物,晏夫人总是为了朝凪的安宁诵经祈福,为什麽大家却要对晏家棒打落水狗。
父母跪在晏怜绪的身前,插在他们背後的明梏一被扯下来,刽子手便手起刀落—
鲜血猛地喷到半空,人头颓然落地,在肮脏的泥地上滚动了几下,两双惊恐的眼睛还在死命地盯着晏怜绪。
那短短的一瞬间,却成为晏怜绪永远的恶梦。
一开始,晏怜绪每天也会梦见这一幕,後来次数渐渐少了,但那一幕总会偶尔闯进脑海里,无情地把趋於平静的生活摧枯拉朽。
每次晏怜绪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父母被斩首,每次他也只能哭喊尖叫着醒来,孑然一身地面对半窗淡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终於,晏怜绪被押到刑场中央,雨珠沿着发梢滑落,冰冷的肌肤早已麻木僵硬,他的魂魄似乎已经枯萎,周遭震耳欲聋的起哄大叫逐渐模糊,使他暂时地忘却自己今天只是一个以死亡来供人取乐的囚犯。
沙尘笼罩着晏怜绪的视线,他的眼前却泛起小黑炭那张漂亮单纯的脸庞,他庆幸小黑炭不在这里。晏怜绪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心自在地活着,希望他已经忘记晏怜绪和晏家给他带来的痛苦—
在插在身後的明梏即将被扯下来的瞬间,骏马长嘶的声音从晏怜绪身後响起来,他只漠不关心地闭上眼睛。
骏马上的驿使带来意外的消息。
新帝已经御极,下了圣旨大赦天下,文字狱一案的犯人全数从轻发落。
晏怜绪常常想像,如果传递圣旨的驿使早来片刻,他的父母应该还活在世间,或许他们一辈子也是褐宽博,但至少还是一家团聚,自己也能够菽水承欢;如果迟来片刻,他将会跟随父母化为一抔黄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世间。
然而只是一刹那的错过,却足以翻天覆地,改写晏怜绪的一生。
他还伶俜地活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晏怜绪的死罪的确被赦免了,却从此归入奴籍,任由官府发卖。以前只用来吟风弄月,低抚绿绮的细瘦手指沾上朱砂,印在卖身契上。
以後他不再是晏怜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号码—四号。
当时许多从囹圄里逃出生天的罪奴也被发卖,朝凪官府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一部分犯人转送到其他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凄凉的秋日里,晏怜绪侚偻着背,戴着沉重的锁铐,跟随着一大群同样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犯人,如同牲畜般被狱卒挥着鞭子赶路,翻过一座座山头,冒着狂风暴雨,冒着秋阳高照,百舍重茧赶到月雫。
那是晏怜绪一辈子走过最长最长的路。
在月雫官府的发卖里,衣衫不整的罪奴站成一排,沦为集市里的廉价货物,被四周的老百姓挑挑拣拣,醉梦院的老鸨只花了五两银子便买下晏怜绪。
入妓籍比入奴籍更低一等,若是为奴,只需要在卖身契按上指印,但若是为妓,则需要按下乳头印。
晏怜绪穿着的粗麻短袍经过一个月的长途拔涉,早就成为一大堆不足以蔽体的破烂布条,散发着极为难闻的酸臭味。他惶惑地被官兵押着走到木桌前,另一个官兵粗暴地扯起他的衣衫,露出一双小巧的乳头。
押着晏怜绪的官兵把他的上身压在木桌上,让乳头随便沾满了点朱墨,把乳头压到卖身契上。
自此之後,晏怜绪便入了妓籍,成为醉梦院的娼妓。
被送到醉梦院的那天,强壮的崑仑奴把晏怜绪彻头彻尾地清洗了一遍,这当然不同於以前在晏府的舒适侍候,而是以一把粗糙的刷子像刷洗粪桶般把晏怜绪刷得乾乾净净,直刷得他肌肤通红,足足脱了一层皮才罢手。
之後,全身赤裸的晏怜绪被包裹在麻布里,送到一个棺材似的狭窄房间里。
地板黑黢黢的极为油腻,一盏破旧的油灯挂在单薄的木墙上,几只死掉的飞蛾落在布满灰尘的灯罩边缘。灯光昏暗,映照着人影幢幢,印在晏怜绪的瞳孔里的影子若隐若现,如同即将挣脱铁笼而出的野兽。
浓郁的尿臊味挥之不散,夹杂着无法忽视的血腥气息。晏怜绪被逼张开四肢,四肢紧紧地绑在潮湿冷硬的木床上,他被烈日晒得皮肤黝黑,肋骨根根可数,手腕细瘦得彷佛要被折断,脆弱的下体也暴露人前,如同一头任凭宰割的猪只。力大无穷的崑仑奴一直按着晏怜绪的手脚,免得他挣扎逃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床板上的尖锐木刺钻进晏怜绪的背部,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呆滞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小杌子上的老师傅,他正以黑得发亮的磨刀石反覆打磨小刀。
老师傅长得像个风乾的橘子,皮肤也是黝黑,松弛的眼皮垂坠得几乎看不见眼珠。他的额头上绑着脏黑的汗巾,看不出原来是什麽颜色。与其说这是一个人,倒不如说那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虽然晏怜绪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麽事,但他很肯定那绝对不是好事。
房间里只有一扇开在屋顶下的小窗,小窗上布满龟裂的裂纹,隔着厚重的尘埃,依稀映照着霜浮菊浅,露染枫深。那是触手可及,却触不可及的美好。
晏怜绪用力地想要伸手抓着那抹短暂的秋光,但他已经抬不起手。
秋天总是太短。
在刀光闪起,剧痛袭来的那刻,晏怜绪知道他永远地失去了将来。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到了後来,晏怜绪才知道,阉妓的性欲极为扭曲,是作为性奴的最佳选择,也可以满足一部分客人的恶毒趣味。
这种手段常用於被逼卖到妓院的少年身上,因为他们总是满心筹谋逃走,而去势乃是最能折辱男人的狠毒手段,轻易地把他们的尊严碾得粉身碎骨,使他们心甘情愿地留在永无天日的地狱里。
乱云堆叠,琼玉照颓墙,急雪回风,旋扑窗户,庭院里冰凝寒流,溪凝冻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阉割之後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够开始调教,所以晏怜绪一直被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面墙壁早已被白蚁蛀食得满目疮痍,寒风从指节粗细的缝隙里向他张牙舞爪。他从未想过原来冬天是那麽寒冷,以前在家里,每逢冬天他总会抱着暖手炉,房间里也随时有地龙送来暖意,他根本不曾感受过真正的严寒。
直到现在,晏怜绪还是不能相信那件事发生了。他甚至觉得那只是一场恐怖的梦,但他知道那是真的发生了,下身那难以言说的痛楚时刻残酷地提醒他,一切已然无法回头,他只能拖着这副可耻的残躯苟延残喘。
房间实在太小了,晏怜绪从床边一探头就看到外面。他木然看着破落窗扉外,云涛无际卷崔嵬,琼魄点缀林花,冰湖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花,掩埋落叶的踪影。如非晏怜绪的双手被铐在床头,他早已毫不犹豫地跳进冰湖里,结束自己可耻的生命。
晏怜绪只希望这阵冬风吹走自己,或者索性冻死自己。他不愿想像,也不敢想像将来。他本来打算自力更生,在贫困交迫中度过平凡的一生,但没想到命运还要折磨他,彷佛他这十几年来过的好日子也要一并还给老天爷。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每天为他敷药和喂他吃东西的小厮离开之後,他总会忍不住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到窗外。????
晏怜绪渐渐头昏脑胀,脸颊滚烫涨红得异常,眼里的景物朦胧不清,身体也在快速地失去知觉。
惨白乾燥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晏怜绪迷迷糊糊地想,说不定他快要跟父母相见了,内心却有另一把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他不能就此放弃。
晏怜绪还不知道小黑炭在哪里。他想知道小黑炭过得好不好,跟小黑炭说声抱歉,他不该懦弱地弃满身浴血的小黑炭於不顾,现在他也遭到报应了,但他承受的痛苦或许还比不上当时小黑炭所承受的。
如果人生即将结束,晏怜绪只希望在魂飞魄散之前再见小黑炭一面,看见小黑炭过得平安快乐。那麽,就算小黑炭以後彻底忘记自己,他也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世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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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怜绪不耐烦地隔着衣袖抚摸疼痛难当的手臂—这麽大的力气应该使手臂瘀伤了,今夜他跟楼月璃燕好之前,一定要在瘀伤上涂抹厚厚的铅粉遮挡伤口,免得楼月璃扫兴。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婢女在曲清淮的鼻子下抹上药油,再扶着她到软榻上休息,还有几个婢女已经出去把大夫找来。?
那些婢女如此熟悉地侍候曲清淮,她大约不是第一次发作得那麽严重了。?
晏怜绪站起来背对着曲清淮,面无表情地打开万字式半窗下的錾胎珐琅缠枝莲纹薰炉,以象牙香夹夹出银骨炭,放在旁边的斗彩几何纹瓷碟里。?
寒欺绿野,雪里粉梅,窗外的乌羽玉梅投落阴影,晏怜绪如同隐身幽暗的艳鬼,一旦碰到咫尺之外的阳光,妖娆的美人皮就会片片剥落,露出腐烂发臭的骷髅。
背後的曲清淮的呼吸渐渐平稳,她喃喃自语地道:「晏公子……我到底该怎麽办?」
银叶添香,收入云窗雾箔。晏怜绪本想把香夹放回香盘里,却一个不留神被香炉烫到了。香夹失手掉到黄花梨五足香几上,晏怜绪低下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灼红的指尖。
晏怜绪回身看着曲清淮,冰冷的脸容瞬间换上温暖的微笑,安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待楼爷真正地当了父亲之後,他会明白你的好的。」
曲清淮定定地看着晏怜绪的颈项,突然问道:「哥哥找过你了?」
晏怜绪垂下头来,一道绯红的吻痕碍眼地烙印在雪白的颈项上。他抬头看着曲清淮,笑容极为暧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婢女通报大夫已经在偏厅等候,晏怜绪便乘机退到一旁道:「夫人的精神不太好,请大夫仔细瞧瞧吧,我先退下了。」
晏怜绪走到外面,当飕飕寒风无情地袭来时,他才想起自己把披风遗留在暖阁里,可是当他回头时,镂空金钱纹双扇门扉却已经牢牢地合上。
他刚要转身离开,一个下人走到他的身边,恭敬地弯腰道:「晏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满庭粉墙朱瓦,薄云缠绕阳光,结霜湖面残留几片落花,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晏怜绪霍然盯着那个下人,心跳愈来愈快,终於哑声道:「是曲家的人吗?」
下人犹豫片刻,还是微微点头。
晏怜绪甚至来不及回到客房取另一件披风,立即匆匆地赶到大厅里。
甫一进门,晏怜绪便不慎被门槛摔倒,重重地跌跪在地上,但他马上挣扎着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跑进大厅,哪里还有面对曲清淮时的运筹帷幄。
晏怜绪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麽,他是不应该再期待什麽了,然而在他只看到曲家的仆役和夕雾的瞬间,心里难免闪过一丝失望。
夕雾没有穿着曲家婢女的衣服,只穿着简单的青布棉裙,她提着小小的包袱,向晏怜绪敛衽道:「晏公子万福。」
仆役也向晏怜绪行了礼,神态远远不如夕雾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低头挽着衣领下的秋香色缎带,嘴唇颤动着。过了半晌,他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凄然问道:「爷……还好吗?」
光是这个称呼已经勾起晏怜绪的无数回忆,他把头垂得几乎碰到胸口,抿着唇角,紧握拳头,拙劣地隐藏泪光闪烁。他再次被逼明白,曾经的衣鬓厮磨,芙蓉帐暖已经是不该追忆的过去了。
仆役恭顺地回答道:「爷着了凉,小的出门之前刚刚侍候爷休息了。」
「你快点回去吧,要不然爷又得硬撑着起来工作了。他就是这脾气,就算病倒了也要继续……」晏怜绪说到一半便合上嘴,脸色极为惨白。
仆役叹了口气,他指着一旁的木箱道:「这是爷要小的带给晏公子的。晏公子离开得匆忙,许多东西也没有拿走。」
晏怜绪这才发现仆役旁边站着一个高及腰际的木箱。他秀眉轻蹙地看着仆役,仆役只摇头道:「东西是爷收拾的,小的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麽东西。」
闻言,晏怜绪的胸口不断起伏,一股酸意涌到鼻头。他生怕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只好反覆呼吸好几遍,强行冷静下来,这才缓慢地点头道:「好的,你替我谢过曲……曲爷吧。」
夕雾走前几步,神色苦涩地道:「奴婢侍候不力,爷把奴婢赶出来了,他说要是奴婢三天之内找不到一户人家收留奴婢,他就要把奴婢发卖给人牙子。请晏公子收留奴婢,让奴婢继继续为晏公子洒扫薪水。」
晏怜绪一怔,想起夕雾当天没有阻止他跑到楼宅里,但他没料到曲雪珑竟然狠心赶走承奉多年的夕雾。他虽然对夕雾有所怨怼,但心念转动,还是道:「你……你先留下来吧。」
仆役向晏怜绪行了礼,准备转身离开时,晏怜绪突然唤住了他。
绣槛外梅峭霜露零,薄雾渐稀,琼瑶堆满径。锦帘未卷,风袅籇烟,晏怜绪怅然若失地站在大厅里,他早已粉泪不成珠,哽咽着道:「曲爷……没什麽话要跟我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夕雾扶着晏怜绪,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部。
仆役沉默了一阵子,终究向晏怜绪摇头道:「爷只是吩咐我把箱子交给晏公子,没有留下任何话。」
晏怜绪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夕雾一直照顾着他,把他带回客房里,又指挥楼家的下人把木箱送到客房,再打发他们离开,只留下她一人侍候。
烟笼晓日,露痕轻缀寒梅,数只老鹰划过霜色天际,不经意遗落几片羽毛,被冬风吹得身不由己地飘扬。
博山紫素全如玉琢,烟缕不愁凄断,彷佛云飞仙掌,客房的墙壁以捣碎的花椒混合着青泥涂抹表面,再挂上数块波斯羊毛壁毯,本该足以保暖,却挡不住晏怜绪心里的森森寒意。
虽然身处陌生地方,但夕雾已经自觉地掀开紫玉博山香炉的镂空炉盖,以香铲把里面的灰烬盛出来,再以香筷从捧盒里夹出龙涎香饼,熟练地在切香盘上以香刀把香饼切成几小块,最後以香筷把小块香饼放到云母隔片上。
身体渐渐暖和,但晏怜绪还是面无血色,他跌坐在栽绒黄地小团花地毯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平凡的木箱。
画帘上的珠箔微光在箱盖上映出凌乱阴影,形成一道道牵萝莫补的宽阔裂缝。里面藏着什麽东西也好,那也是曲雪珑最後还给晏怜绪的,也许隐藏着晏怜绪心心念念的谜底。?
晏怜绪想要打开木箱,但却始终不敢打开木箱。他期待却害怕,害怕作错了决定,害怕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人,害怕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夕雾垂手侍立,低声道:「楼爷对您……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谢雪枝,花低语,水长流,清霜雪满朱栏,霞觞榴花香满溢。晏怜绪惘然地看着夕雾,想起夜复一夜跟楼月璃的抵死缠绵,只摇头自嘲道:「哪有什麽好不好。」
晏怜绪不想夕雾问下去,便回身打开那个木箱。
木箱里分成三层,第一层放着樱笋,第二层放着璇花,第三层则放着晏怜绪亲自创作的琴谱。
樱笋上摆放着晏怜绪的卖身契—自从曲雪珑为晏怜绪赎身以来,他从未在晏怜绪面前展示这张卖身契。
晏怜绪颤抖地拿起那张单薄的卖身契,卖身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双陌生的手,发黄的纸张早已污迹斑斑,脆弱得彷佛风一吹就会裂开。
夕雾犹豫片刻,说道:「其实爷……曲爷为您赎身时,已经到过官府为您销除贱籍,这张卖身契早就没用了。」
阳光在卖身契上刻满凹凸不平的光斑,上面的确以朱笔写着晏怜绪已被销除贱籍,也有为他赎身的良人曲雪珑的私章,晏怜绪却只是牢牢盯着卖身契上那个稚嫩的乳头朱印。就是这个象徵入了妓籍的乳头印,注定了他今後跌宕起伏的错乱人生。
「唰唰」几声,晏怜绪冷笑着把那张残旧的卖身契撕个粉碎。
兽烟喷尽,碎片在白烟氲氤里乱舞,晏怜绪放声大笑,笑得尖锐凄厉,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他失声痛哭,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般拚命捶打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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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月璃拔走尿道里衔着的金镂红宝石蜻蜓锁精簪,素指挑开肥厚的肉唇,不住印下浅吻,肉唇如同浓稠的石榴果酪般滑不溜手。
「很脏的……不要亲……求求你……」
明明楼月璃的呼吸很轻,但那里着实太敏感,只消一点点温热的气息已经不住沁出蜜汁。他吐了口气,以珠齿研磨肉唇,再以舌尖灵活地挑弄尿孔,彷佛在细细挑出樱桃里的籽。
酥麻的感觉从背脊上逐寸迸裂,晏怜绪不自觉地抓紧楼月璃的肩膀。
「嗯……啊……不要……太深了……」
薄雪初销,月轮泉漾,洒落晏怜绪的酒红潮面,宛若海棠宿醉,秀眉时而遥峰颦翠,时而碧烟线萦,彷佛在疑惑,彷佛在享受,早已难以自拔地沉沦欲海。
终於,晏怜绪的尿孔失控地向楼月璃的脸庞喷出精水。
楼月璃不但没有嫌弃,还好整以暇地舔去唇角的精水,然而他似乎不满於蜻蜓点水,索性大刀阔斧地上下舔弄缺口,舌头上那丝绒似的顺滑触感诱使朱槿犹开,红莲尚拆,尽情享受唇舌的洗礼。
到了後来,楼月璃的舌尖甚至插进尿道里,再张嘴含着那几片那贝肉,用力吸乾从肉缝里沁出来的新鲜蜜汁,不时发出啧啧的水声,彷佛在享用什麽人间美味。
「啊……啊……不要……好脏……要死了……呜……求求你……」晏怜绪哭着摇头,螺髻生香微湿,酒霏飘汗洗新妆,红腻生香,钿花开宝靥,乌蝶翻飞的涴睫上倾尽骊珠淡光。他难耐地咬着手背,残妆印得香盈袖,衣轻红袖皱,春困花枝瘦,玲珑足踝止不住地颤抖,雪葡萄似的足趾也娇怯地蜷缩着。
楼月璃的朱唇上泛着滑腻脂光,似深色胭脂碎剪红,衬着那万娇千媚的容颜。晏怜绪心里又怜又爱,明明是那麽桀骜不驯的男人,却心甘情愿地侍候早已一文不值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楼月璃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根格外幼细的银管,轻轻地插进已经被舔开的尿孔里。肉嘟嘟的尿孔柔顺地衔着银管,宛如玫蕊银萼,无比淫靡姣艳。楼月璃吸着银管的一端,杏粒似的喉结上下滚动,把尿道口沁出来的淫汁连着一点尿液吸到嘴里。
「啊……啊……那里真的不行……不行……要被吸坏了……」?
饶是楼月璃已经没使上多少力气,但钝痛感依然极为强烈,但见晏怜绪粉香浥浥蔷薇透,裙褶纬纱还半皱,勾勒着玲珑有致的曲线,背脊琼玉缀枝,浑圆肉臀滑甘丰腻,胸口露花酥滴,乳头兰膏红破蕊,精致的锁骨斑驳着桃杏香红,全是来自藏在心里多年的珍爱之人。
直到晏怜绪的尿道口被吸吮得肿起来,楼月璃才愿意放过它,他亲了亲那张开一圈圆洞的尿孔,腥红淫肉顿时蠕动搅拌,又吐出一丝淫汁。
晏怜绪酒困娇无力,玉足怯弱无力地垂在案头下,他泪眼婆娑地向楼月璃伸出双臂,楼月璃怜惜地把他拥入怀中,他哭得直打着哆嗦道:「下次不许碰那里……太丑了……」
「一点儿也不丑。」楼月璃吻着晏怜绪的额头,绿眸如同玛瑙一泓浮翠玉,柔声道:「我的怜绪,是世上最美最好的人。」
「你骗我。」晏怜绪伏在楼月璃的怀里,玉坠金偏云鬓乱,不甘地抽着鼻子。
楼月璃把晏怜绪额前那一绺粉汗濡湿的青丝别到耳後,他看着晏怜绪的眼神也渐渐痴了,叹息道:「真好,你终於回到我的身边了。」
二人忘情地对视,晏怜绪一时竟不知身处何方,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也是楼月璃。他痴等多少年,经历千辛万苦,终於等到苦尽甘来的一刻。
「谢谢你。」晏怜绪温顺地靠在楼月璃的胸前,眼溜秋潢脸晕霞,肌肤凝酥暖欲消,轻声道:「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分破云团月影亏,雪浪皱清漪,银烛笼纱红影乱,画堂绣阁里却是凤帘高卷,金炉轻吐冰麝芙蓉馥,玉漏犹长。
偏居一隅的书房成全了有逆人伦的幽会,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阁,每个角落也留下欢爱的痕迹,说不尽的甜言蜜语,听不腻的山盟海誓,毫不掩饰对彼此肉体的渴求,他们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忘情探索对方身体的每个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晏怜绪甚至有意无意地忘记锁门,彷佛随时准备被人撞破他正如同牝马般承欢楼月璃身下。
可是,每次在销魂蚀骨的缠绵後,当晏怜绪心满意足地躺在楼月璃赤裸的怀抱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男人,他不知道那道伤痕什麽时候会痊癒,甚至隐隐渴望,这道伤痕永远不要痊癒。
窗寒天欲曙,渐渐晓来密雪如筛,香阶莹彻还如洗,寒梅碎翦琼英,高林低树,巧装匀缀。
黛绿梅花柱外雪飘碧瓦,翠幕轻寒,海棠花格漏窗里深不见底,灰筒瓦檐的方格倒挂楣子和两角的葵花纹花牙子也结着凹凸不平的冰霜。
晏怜绪优雅地站在暖阁的连绣展金泥软屏後,双手捧着笼在白毛滚边锦袖里的红铜海棠形诗文铭袖炉,冷眼看着面前正跽坐在绣金流苏软垫上的曲清淮。他刚刚起来,下人便前来通传,曲清淮想要在暖阁里见他,他悉心梳妆打扮後便去见曲清淮。
婢女搀扶着笨重的曲清淮站起来,曲清淮缓缓地竦首看着晏怜绪。
晏怜绪眯起眼睛,不过短短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他几乎认不出这个女人就是往日活泼可爱的曲清淮。
曲清淮神色憔悴,脸容浮肿,本该是花季年华的新婚少妇,却被对夫君的猜疑和怀孕的不适折磨得瘦绿消红,窈窕动人的身段也变得臃肿不堪,整个人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年。
晏怜绪却是翡翠鬟欹钗上燕,琥珀装腰佩,龙香入领巾,穿着紫浅葱腰替纱地流水草木图小袖,外披银狐披风。银狐毛皮柔软顺滑,包裹着大半张脸,也藏不住被楼月璃夜夜灌溉的风情万种。斜红横额,宛若丹杏红药,媚眼杏花雨过,胭脂绰约,哪里像是刚刚被相公抛弃的小妾。
他冷冷地转过眼神,抬手让下人侍候着脱下斗篷,然後向曲清淮盈盈敛衽行礼道:「夫人万福。」
曲清淮强笑道:「晏公子,你的精神不错。」
她的声音沙哑不已,听不出曾经的甜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打了个手势,示意曲清淮先坐下来。他跽坐在曲清淮的对面,柔声细语地道:「夫人看起来很疲累,是发生什麽事了吗?有什麽是妾帮得上忙的?」
曲清淮的眼眶肿得跟核桃一样,不知道哭过多少遍了。她再度泪盈於眶,抽泣道:「月璃又在找那个女人了!明明之前总算消停了,现在他却找那个女人找得愈来愈频繁,一个月倒是有二十多天是宿在书房里的,一定是偷偷溜到哪里幽会那个贱货!」
晏怜绪的眼神极为晦暗,脸上却娇笑道:「见不得人的腌臢货色罢了,比不得你是楼爷的发妻。」
说到「发妻」两字时,晏怜绪的十指不禁抓紧袖炉,尾音带了几分嘶哑。有时候他真恨自己为什麽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完整的男人。
「我昨天找了他—不止是昨天,我已经找过他好多遍了!」曲清淮崩溃地嚎啕大哭道:「我知道我是月璃的妻子,那女人再博得他的欢心也只是个勾引别人的丈夫的婊子,可是—可是我的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难道他不能关心一下我吗?为什麽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是我哪里不够好吗?是因为我怀孕了不能把他侍候得舒服吗!」
曲清淮愈说愈激动,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叫出最後一句话。这句话太露骨,饶是晏怜绪多年来听过不少不堪入耳的话,神色也不禁稍稍一变。
她使劲扯着晏怜绪的手臂,布满红丝的眼睛睁得很大,浑浊的眼珠近乎突出来,她拚命摇头道:「我和月璃跟那些只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不一样!我们是因为相爱而成亲的—他怎麽可以背叛我!」
说到最後,曲清淮已经状若疯妇,整个人甚至在抽搐着,两个婢女立即走上前,一人按着曲清淮的肩膀,一人则喂着她喝下参茶,但她还是没有松手,死死地抓着晏怜绪的手臂。
晏怜绪难掩嫌弃地皱起黛眉,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幸好另一个婢女很快便板开曲清淮的手指。纠缠之间,曲清淮的锦袖被扯起来,色泽上佳的玉镯下是一道道割腕留下来的狰狞血痕。
刺目的暗红血痕映进晏怜绪的眼底,却是雁过不留痕,不曾引起内心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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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纬画屏静掩,绦蜡良宵,薰炉宝篆浓,胭脂红釉倒立莲蓬烛台安静地燃烧着,映照墙上的黑影成双。楼月璃身上的山茶花薰香弥漫四周,他们宁静地聆听彼此的呼吸。
之前他们要不是为了曲雪珑吵个不停,就是如同下一刻就要死亡般疯狂交媾,这着实是久违的平静相处。
晏怜绪仰头痴痴地看着楼月璃,楼月璃的五官比当年更精致。玉刻容颜眉刷翠,眉如黛羽,鸦睫长而浓密,如同漆黑的蝶翼,点点光芒镶满睫毛翘起的一端,朱唇可比桃花破,幽暗的墨绿眼眸却是流转着毒液的深渊,明知是危险的,明知永远不会被任何人独占,却还是忍不住陷进夺命的漩涡里。
本该是熟记於心的瑰姿艳逸,晏怜绪却总觉得很陌生。为了驱散这重逢以来从未消散的不安,晏怜绪紧紧依靠楼月璃,贪婪地呼吸那山茶花气息,感受对方衣袍下的胸腹起伏。
楼月璃温声道:「你在想什麽?」
「在想你的手握起来真舒服。」
楼月璃垂眸,美眸绀霞浅压玻璃,鸦睫微微颤动,半晌才浅笑道:「因为你喜欢啊。」
晏怜绪一怔,原来楼月璃还记得小时候他不喜欢小黑炭掌心的薄茧,天天给小黑炭涂抹药膏。他心里又甜又苦,忍不住咬了咬楼月璃的唇瓣。
楼月璃一手握着晏怜绪的下颔,晏怜绪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花容。
晏怜绪合上眼睛,期待着楼月璃的吻,他却迟迟没有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须臾,晏怜绪的心渐渐下沉,他缓慢地睁开眼睛,呆呆看着楼月璃,抹上媚花奴唇脂的朱唇甚至在发抖。
楼月璃的额头抵着晏怜绪的额头,横波先觉,暖极生春,呢喃似地道:「想好了吗?」
晏怜绪半合眼眸,他轻轻地笑了,笑得有点讽刺。
他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以後只能依赖楼月璃偶尔施舍的廉价宠爱度日,他已经作出无法回头的选择——不,其实他从来没有选择,所谓的选择只是楼月璃的欲擒故纵罢了。
晏怜绪偏头看着鎏金铜嵌玛瑙孔雀灯,灯光明亮得叫他落泪,他忽然想起那个连名字也不敢出现在脑海里的男人,感觉如同一柄锤子重重敲击心房,使他心痛如绞,无法忍受。他立刻回头看着楼月璃,泪眼月晃波澄,嗔怨地反问道:「我还有选择吗?」
楼月璃嫣然一笑道:「没有,因为你从来只有我。」
他乾脆地把案头上的东西拨到一旁,轻易地把晏怜绪抱起来,放到书桌中央,一手拔走晏怜绪的金步摇。
金猊宝篆,兰炷微薰,薄翅腻烟轻嚲案头,玲珑翠玉搔头,重叠黄金约臂,晏怜绪的眼角泪痕轻染薄匀,玉颊锦棠媚日,细腰花娇柳弱,身上的每分每寸也透着饱经风尘的淫艳。两颗饱满翘挺的熟桃靡艳,颤动的乳尖似乎不堪重负,只需稍微一戳,便会失控地喷出奶水。奢华的黑白珠串乳环穿透乳孔,散发着滉玉珠光,却还是输酴醾玉软的肌肤几分。
楼月璃的双手撑在晏怜绪的身侧,晏怜绪凝视着他,突然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窗外雪融滞雨,玉堂银烛,翠帷画栏,文犀松串水晶明。盈满鼻间的的山茶花香化作露华如昼。楼月璃看起来那麽美,美得如同一旦清醒便无法记起的幻梦。
晏怜绪不禁泪如雨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麽又哭了?」楼月璃叹息,双手怜惜地捧着晏怜绪的脸颊,吻去滚烫的泪水。?
晏怜绪抱着楼月璃的腰肢,容颜红雨争妍,抽噎道:「我真的好幸福……就算明天死掉也没所谓了……」
他精於琴艺,读过四书五经,经历过残酷的调教,懂得说最打动人心的甜言蜜语,但此刻他只能笨拙地把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楼月璃失笑,他捏了捏晏怜绪的鼻尖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晏怜绪渐渐绽放笑靥,他许久没有感到那麽简单的快乐。被曲雪珑欺骗的痛苦也好,被楼月璃疏远的寂寞也好,也被这个甜美的瞬间治癒。?
楼月璃的玉指划过晏怜绪的肌肤,指尖带着火花,燃点晏怜绪那蠢蠢欲动的肉欲,又如同野兽巡视牠的地盘,拭去另一人在猎物身上留下的痕迹。
熟悉的酸麻感从下腹冒起来,晏怜绪不自觉绞紧双腿,身姿柔桡嬽嬽,墨眸愈发湿润,如柳藏烟,如云漏日。他身下的花梨木案头平滑坚硬,周遭叠放着那麽多帐本,两侧的书柜上也摆满书本。明明是工作的地方,却成为二人偷情宣淫的绣床。
平日楼月璃和晏怜绪欢好时,晏怜绪也会吹灭大半蜡烛,免得楼月璃看清他残缺的身体,但现在蜡烛足以照亮楼顶的卷草平棋天花和三架梁下的金瓜柱,晏怜绪不禁自卑地蜷缩身体,企图藏起双腿之间的缺陷。
相比起晏怜绪那千转百回的情思,楼月璃只是专心地吮吻晏怜绪的锁骨,再以舌尖缠绵勾画乱红初坠的吻痕,彷佛要使这些吻痕成为晏怜绪的刺青。?
以往他们总是太匆忙,只来得及泄欲,来不及享受,现在楼月璃却在仔细品味晏怜绪的肉体,就像他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然而他现在不过是家道中落,遭受阉刑的低贱男妓罢了。
楼月璃把晏怜绪的乳头舔得湿淋淋的,如同海棠一色睡胭脂,继而吸吮脆弱的乳孔,每下也好像要从针尖大小的乳孔里吮出新鲜的螺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行……啊……」
楼月璃的修长双指夹着晏怜绪右乳上的银环,似乎想把曲雪珑亲自钉进去的珠串拿出来。
明明晏怜绪的身心已经任凭楼月璃的摆布,但他犹豫片刻,还是以近乎微不可见的幅度摇头。
楼月璃也不恼,只是咬了咬晏怜绪的乳头。他从抽屉里抽出一条指节粗细的银链,闪烁的银链缠绕白玉指节之间,其中一端垂落至晏怜绪平坦的小腹上,冷硬的触感使他微微一抖,小腹不由自主泛起鸡皮疙瘩。
晏怜绪躲在楼月璃怀中,腻颈凝酥白,簪髻乱抛,双颊酒红滋,偎人不起,低声道:「你又要做什麽?」
虽然心里惧怕,但晏怜绪当然不敢说不—毕竟他刚刚拒绝了楼月璃的要求。
楼月璃笑而不答,他灵活地打开银链两端的五瓣花扣,一端扣在晏怜绪左乳的金环上,另一端扣在右乳的银环上。银链两端的扣子也带着铃铛。晏怜绪只消微微挪动身体,一双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彷佛他成了那些被权贵养着,戴着颈圈的下贱母狗。
这种羞辱却带来异样的快感,楼月璃还没有继续触碰晏怜绪的乳头,嫣红乳头已经自觉地高高挺立,挂在乳头上的银链被沁粉香肌衬托得更是冰冷。
楼月璃的指尖上下勾动银链,晏怜绪的乳头被拉得长长的,几乎有尾指大小,如同尚未溶化的熟红脂膏。
钗花映烛红摇,雾湿云鬟,款款汗碟薰透,晏怜绪的皓齿轻咬绦唇,醉脸匀霞,软声娇吟道:「疼……」?
明明在叫着疼痛,那淫乱姿态却在诱惑着更多的痛楚,更多的虐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月璃俯身,香舌灵巧地在晏怜绪的麝脐里打圈,不时模仿交合地戳进去。
晏怜绪一边摇头,一边却弓起上身,口不对心地把肚脐眼送到楼月璃的嘴里。
「嗯……嗯……不要……啊……」
帘犀透月,蜡凤烧云,晏怜绪那亮如点漆的乌眸早已水波涨漪,容颜微雨斑斑,晕湿海棠,唇角不住流着银涎,迤逦慵云半掠,发间雪肌宛若数梢疏玉。他不自觉地舔咬酥裁笋指,一时吸吮指尖,一时渴求地舔弄曲起来的指节,彷佛把手指当成麈柄,舔得整根手指湿漉漉的。
楼月璃的香舌往下滑去,来到晏怜绪夹紧的双腿之间,晏怜绪顿时全身僵硬,慌张地摇头道:「不要……不要……」
「乖,放松一点。」楼月璃不断亲吻晏怜绪的大腿内侧,肌肤暖入酴酥,吻痕飘红坠雪,他抬头看着晏怜绪,笑意如水温柔。晏怜绪抿着唇瓣一阵子,终究还是稍稍放松,楼月璃软抬双玉,把枝柯倚遍,褪粉掐酥的足尖只笈笈地抵着案头两侧,宛若斜照落花的胜雪霜枝,酒灩酥融的熟红肉花完全展现在楼月璃面前。
晏怜绪缩起肩膀,身姿娇怯和风,凤翘云鬓,害怕地合起眼睛,已经那麽多年了,他还是不喜欢直面那个丑陋的缺口。
平常男人被去势之後只会剩下一个小洞,晏怜绪的缺口却被淫药调教得肥熟殷红,看似还含羞地拢起来,但肉瓣早已湿嗒嗒地淌着烂溶的油脂,触手生温,彷佛在掌心里溶化为一团肉泥,只要稍微拨开肉唇便看到樱甜初熟的鲜红尿孔。
「不要……看……很难看……」晏怜绪可怜地呜咽,如同发情後得不到满足的淫媚母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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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月璃吻着玉鸾的额头,他的香味撩人,他的呼吸灼热,他的呢喃魅惑,编织成一片天罗地网,使玉鸾只能俯首称臣,再度被捕捉折翼,成为另一个男人掌中的金丝雀。
玉鸾已经很疲累了。无论是谁也好,只要能够给他一个家,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让他知道他并不是无根之木,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靠在楼月璃的胸前,无神地看着长瓦檐廊下的洒金梅,那一树铁骨红梅还是当年他们初遇时的宝香薰彻,任由风吹霜打却始终不低头,一如他们的情热,不曾被严冬冷却。
兜兜转转,玉鸾还是回到楼月璃的身边。
许多年前,当晏怜绪在宫粉梅下初次看见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子时,他手里的红线已经被对方牵引,再也难以解脱。
经历多少悲欢离合,阴差阳错,红线绕了那麽多圈,还是深深地系在他们的指尖之间,从来不曾断开。
寒龙振鬣,云涛无际,雪愈来愈大了,厚重的积雪深深地掩埋楼月璃和晏怜绪并肩前行的脚印。
楼月璃把晏怜绪安置在客房里,客房布置得极为精致,玉鈎斜压小珠帘,花下两枝银烛,四抹菱花碧纱橱後的黄梨木高腰圆几上放着嵌琉璃双耳黄铜香炉,正是兽炭红炉暖。
客房准备得如此妥当,楼月璃似乎早就料到今天晏怜绪会住在这里。晏怜绪安静地坐下来,低头看着碎金海棠纹铺地,眼泪渐渐乾透,却始终默不作声。
楼月璃弯身亲了亲晏怜绪的额头,轻声道:「我还要出去收拾残局,你等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楼月璃的话。
楼月璃正要转身离开时,晏怜绪却猛然竦首,定定看着他的修长背影,脱口而出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闻言,楼月璃盯着晏怜绪,唇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意,连脸颊上的酒涡也变得如此刺眼,他傲慢地道:「我说过的,你最後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晏怜绪别过头去,一言不发地看着镇窑彩釉石榴瓶。
听到关门声後,晏怜绪才迟疑地回头看着碧纱橱隔心上的镂空菱花纹,刚才在大雪中跟楼月璃拥抱的感动如同雪花被暖风溶化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很清楚,或许他在楼月璃眼中不过是一件沥血叩心的战利品而已。
可是晏怜绪已经无路可退,楼月璃是如此处心积虑,为了得到晏怜绪,他不惜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晏怜绪心底深处最难以磨灭的伤疤,揭穿曲雪珑的骗局,丝毫没有顾及晏怜绪的颜面,彻底断绝晏怜绪的退路,使他只剩下一个选择。
正在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晏怜绪以为楼月璃回来了,但转念想起这人是从来不敲门的,便想着应该是下人来了,只随口应了一声—他实在需要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一箭霜风吹绣户,只见曲清淮站在门扉前,怯怯地看着晏怜绪,插着纯金螭虎钗的乌黑发髻上也沾上雪片。她外披大红素花缎披风,里面穿着浅凤仙紫交领棉袄,双手交叠在隆起的小腹上,白毛滚边的锦袖里隐约可见镂空雕花紫铜袖炉。
晏怜绪神色复杂地看着曲清淮,曲清淮之前应该不知道这些恩怨,但此刻他也没有心思像往日般对这无辜的少女假以辞色,只不冷不热地道:「进来吧,外面寒冷,你不宜久站。」
「刚才月璃跟我说,我不该来找你的,可是……」曲清淮合起门扉,她一手扶着笨重的腰身走到晏怜绪面前,突地噗的一声跪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立即站起来,他沉默了一阵子,才道:「你不必如此。」
「我是为了爹爹和哥哥向你下跪请罪的。」曲清淮眼眶一红,啜泣道:「我问过哥哥,月璃说的也是真的,是我们曲家对不起你,爹爹害了你的家人,哥哥……竟然骗了你那麽多年……」
曲清淮的话无异於雪上加霜,聒噪的哭声更是使晏怜绪厌恶。他扭头不看曲清淮,却依然感到满腔痛恨快要从胸口迸裂出来,他冷冷地道:「够了。」
「嫂嫂……不,晏公子,我们曲家欠下你许多,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但请你受我一跪。」曲清淮凄然欲绝地道。
青烟频爇,隐约窥见晏怜绪的眼神愈来愈阴翳,他紧握拳头,指节用力得惨白,指甲狠狠地插进掌心里,几丝鲜血从指缝流出来。
终於,晏怜绪回过头来,高高在上地俯视曲清淮,淡然道:「昨日之事不可追,你先站起来吧。」
曲清淮这才扶着铜错金银圆桌的边缘站起来,晏怜绪也扶着她坐在紫檀木官帽椅上,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里。
看着不复昔日玲珑窈窕的曲清淮,晏怜绪突然想起,楼月璃今天本该为曲清淮庆祝,更别说她身子不便,情绪一直不稳定,但楼月璃还是选择在这种时候强硬地揭穿一切,甚至收留了晏怜绪,使曲清淮左右为难。
曲清淮的双手抱着青瓷茶杯,哽咽着道:「晏公子,月璃是你的同乡,我也是……你的朋友。若你不嫌弃,请你先在这里住下来,之後再作打算吧。」
晏怜绪面无表情地看着低头喝茶的曲清淮,眼神愈发冰冷怨毒。
夜阑人静,梅英疏淡,冰澌溶泄,风刮瑶阶腊雪深,翡翠琉璃六面花灯照亮朱柱游廊,绢面灯罩画着精美的仕女图,或坐或站,或哭或笑,被灯火照得半透明的惨白,如同一缕缕徘徊不去的幽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晏怜绪来到楼宅的第一天,楼月璃派下人给他送来衣物妆品,丝毫不比曲雪珑曾经送给他的逊色。今夜他仔细梳妆打扮,独自来到楼月璃的书房的房门前。
曲清淮这一胎怀得不稳定,加上之前跟楼月璃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夫妻俩早已分开院子居住。曲清淮的居处自是大批婢仆簇拥承奉,楼月璃的居处反而安静得很。
晏怜绪不疾不徐地敲响楼月璃书房的三交球纹菱花隔扇门。
细雪飞花弄晚,凛冽冬风灌满晏怜绪的霞光红色缠枝牡丹石榴纹织金缎斗蓬,他冷得发抖,但他久经调教,就算环境再是恶劣,也可以保持那款款媚态。
雪白的窗纸里还透着光亮,但晏怜绪久久才听到楼月璃冷淡地应了一声。
晏怜绪握着拳头。他来到楼宅已经好几天,可是自从第一天楼月璃把他带到客房之後,楼月璃却不曾私下找过他。
雪浪随潮,筱墙萤暗,风压绣帘香不卷,淡烟流水画屏幽,灯花落地。
直至听到开门声,正在擦拭弯刀的楼月璃才不慌不忙地抬眸看着晏怜绪,他身穿紫荆红绉绸地云梅竹图小袖,发髻上插着墨玉簪,兰膏香染,乌云髻腻,容颜却被刀锋的森冷银芒映出几分无情。
「来了?」?
楼月璃的语气似笑非笑,似乎对晏怜绪的自荐枕席不感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站在门边,他伸手到背後,轻巧地关上房门。
木栓插进锁孔的锁门声彷佛带着什麽暧昧的暗示,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浓情蜜意顿时从眼底源源不绝地沁出来。?
金釭玉斝清晰地照亮晏怜绪的身影,宝钗斜压两盘鸦,斜插银鎏金缠枝牡丹步摇,墨眸玉膏酒灩,玉佩珠缨金步摇,他直勾勾地盯着楼月璃,双手优雅地解下赤狐斗篷。
斗篷俐落地从晏怜绪的香肩滑下去,露出薄如蝉翼的茜草色朝颜纹芙蓉纱衣。纱衣下不穿寸缕,浓香百和透丰肌,饱满坚挺的樱红乳头和珍珠乳串若隐若现,姣好美好的身段藏在纱衣里更显诱人。
那是只属於他们的晚上,那是只囚禁着他们的荒岛,寒冬也罢,人伦也罢,全被这隔扇门挡在外面。
楼月璃俐落地横刀入鞘,唰的一声如同裂帛。他随手把弯刀放在一旁,解颐甜笑,笑得眼角弯成月牙,梨涡的阴影格外深浅分明,他向晏怜绪伸出手来。
晏怜绪突然忆起从前的冬夜,他和小黑炭总是围在香炉旁边烤栗子,小黑炭穿着新裁的大红棉袄,傻呼呼地向晏怜绪笑着,那双梨涡可爱极了。他很久没有看过楼月璃露出那种天真烂漫的笑容了。
心念及此,晏怜绪颤金莲缓步,手托珠帘,走到楼月璃的身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勾着他的颈项,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杏脸桃腮弱柳腰,轻衫淡粉红,动作熟练如行云流水。
晏怜绪总是听说习武之人的皮肤粗糙,掌心长满厚茧。虽然曲清淮的长相不俗,近看时还是看到练武时晒出来的雀斑,楼月璃的肌肤却是香锁腻玉,看不到一点点毛孔,掌心也是同样温软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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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双眼睛同时牢牢地盯着玉鸾,不怀好意的视线彷若黏稠淬毒的蛛丝般一圈圈地裹紧他,他早已失足成为蛛网里的猎物,无法负嵎顽抗,只能束手待毙。他想起当年在官府里的审判—同样冷酷陌生的眼神,同样的千夫所指,同样的指指点点。?
只要玉鸾一倒下来,这群野兽就会扑上来,把他敲骨吸髓,吞食得一乾二净。
外面微霰疏飘,骄云轻簇,画烛从教风灭,唯有博山烟穗直,翠雾满身飞绕,明明大厅里还密密麻麻地站满宾客,却安静得鸦雀无声,只听到风声在一墙之隔外嘶吼着。
「虽然我说得振振有词,事实上在我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当年经手晏家一案的官员,在这五年期间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消失,或是身亡,或是流放,或是疯癫得无法告诉我任何真相,曲兄的手段果然雷厉风行,鸡犬不留。」
明明楼月璃此刻在为晏家翻案,玉鸾却愈来愈毛骨悚然,也许是因为楼月璃的气焰过於嚣张,也许是因为他的眼底里闪烁的不是对晏家的真诚关心,只是对胜利的狂热愉悦。
曲雪珑还是拒绝回应。
那出水芙蓉的清雅容颜呈现象牙光泽,唇瓣则是初春山樱的淡粉,看不出丝毫瑕疵。曲雪珑的眼眸颜色太浅,那浅灰宛若一滴溶在雪水里的淡墨,让他如同工匠呕心沥血雕成的雕像,偏偏工匠却忘了画龙点睛,所以谁也无法让他真正地拥有七情六慾。
曲雪珑的漠视反而使楼月璃更为兴奋,他笑靥如花地道:「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不定是晏大人的在天之灵帮助我,倒是让我找到曲兄的一封绝无仅有的亲笔信。鸾夫人跟曲兄好歹夫妻一场,应该认得出夫君的芳翰,对吧?」
说着,楼月璃缓缓地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在玉鸾面前展开信纸。
不消看内容,玉鸾一眼便认出那优美的瘦金体正是曲雪珑的字迹。虽然玉鸾在书香世家成长,自小学习练字,书法却远远不及出身商贾的曲雪珑,他自虐地把整封信草草地一遍,这样的一遍已经足以让内容血肉模糊地印在心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封信应该是给月雫的县令大人,信中提及晏府下狱再满门抄斩的事,并以曲雪珑的父亲的名义要求把晏怜绪发卖给妓院,对他加以惨无人道的调教,使他成为最淫乱下贱的阉妓。用辞镂月裁云,却是字字诛心,一如曲雪珑向来的行事手段。
「其实除了这封信外,我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支持我的推论,若曲兄想要反驳,坚称这封信是伪造的,我也无话可说。」楼月璃的笑容渐敛,他淡淡地道:「然而,君以此始,必以此终,由谎言开始的关系,最後只能以谎言破灭而告终,曲兄想必也是明白这道理的。」
许多玉鸾曾经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如同拨云见日,恍然大悟了—实在悟得太清楚了。原来那一年晏大人在月雫开罪的正是只手遮天,富可敌国的曲家故主。不过是睚眦之仇,却是连家破人亡也不足以泄愤,甚至要对晏家唯一的後代施予绝子灭孙,人尽可夫的极刑。
周遭环绕着无数张陌生模糊的脸孔,却没有一人愿意向他援手,全也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对玉鸾的遭遇评头品足。他们如同一座座奇峰怪石,形成曲折迂回的迷宫,把玉鸾困在迷宫中央。
与当年如出一辙,玉鸾从来也是孑然一身。他以为他会晕倒,会发疯,但现在他非常清醒,五年以来,这或许是他最清醒的一刻。
良久,玉鸾才艰难地转头看着曲雪珑,看得很仔细,彷佛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启唇想要说话,声音却异常沙哑,尝试了几遍,才如常地开口问道:「楼爷说的??是真的吗?」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彷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一切早已昭然若揭,但玉鸾还是想要从曲雪珑嘴里得到一个答案,只要曲雪珑说一个「不」字,玉鸾就会相信他—纵使是自欺欺人也罢。
「是真的。」
曲雪珑总算直面玉鸾,坦然接受对方的注视。他的神色依然冷淡,似乎始终不为任何事物所动,语声不大,却是斩钉截铁,如漫天血红烟火,如山峰土崩瓦解,如深海顿足悲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鸾只能支离破碎。
或许过了一刹那,或许过了很久,玉鸾的眼睛才一点点地回复神采,他明明在看着近在咫尺的曲雪珑,却彷佛什麽也无法走进他的眼睛里。
那抹笼罩在曲雪珑身上,总是让玉鸾看不透的迷雾,终於烟消云散,真正的曲雪珑却是面目全非。
五年以来他们松萝相倚,玉鸾身为男人,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而传脂粉於灵幄,拽罗带於花蓰,但他始终无怨无悔,甚至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是不甘心。
玉鸾惨然问道:「那您??为什麽要为妾赎身?」
曲雪珑凝视着玉鸾,看了很久很久,看得很深,却始终没有回答。
玉鸾知道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问题的答案。他低下头来,勉强掀了掀唇角,似乎想说点什麽,但最後还是无言,其实已经没有什麽可以说了。
最後,玉鸾还是擦肩经过曲雪珑的身边,穿过起起落落的人潮,向大厅外走去。他的步伐缓慢蹒跚,背影孤寂单薄,彷佛即将化为泡沫,消失在白雪皑皑里。
云惨天怒,万里雪飘,颟顸冰面莹池心,雪花化作刮脸风砂,早已看不见群山淡影,世间一切污浊也在纯白之中消失殆尽。
玉鸾踽踽独行,越过白石梁桥,经过疏疏落落的朱砂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在大厅跟曲雪珑对质时,玉鸾一直没有流泪,现在却难以压抑穷途之哭,腮上流淌的热泪很快便凝结成蜿蜒的冰霜,彷佛他正在变成冰雕,他甚至觉得如果就这样冻死该有多好。
玉鸾没有穿上鹤氅,放任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突然很想回家,但他已经没有家了。曲宅从来不是玉鸾的家,那只是一个布满谎言的蛛网,而晏府也早已鸠占鹊巢。
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一寸可以让玉鸾立足之地。他不禁停下脚步,抬头惘然看着大雪纷飞里的琼楼凤阁。
「怜绪!」楼月璃的声音邃然从玉鸾身後响起来。
玉鸾睁大眼睛,全身僵硬。过了半晌,他才巍峨地回头看着楼月璃,动作迟缓得就像他早已垂垂老矣。
长日晦暝,乌云拂地,风雪似乱石穿空,一下下地击打着大地。积雪浸没足胫,坚冰凝结鬓发,只见楼月璃披着黑貂大氅,正站在不远处,默默地凝视玉鸾。
海棠染就胭脂色,绿鬓犹深杨柳鸦,艳姿相亚柔枝妥,楼月璃如同在风雪中傲然绽放的漆黑芍药,那双深沉的绿眸就这样穿透重重雪幕,明晰地投落玉鸾的心底,激起千重浪。
楼月璃踩着玉鸾留在积雪上的足印逆风前行,冒着冷雪狂舞,义无反顾地走到玉鸾面前。
二人静静地对站着,数不清的过去被乱风绞成碎片,如同鹅毛大雪般从他们之间不断流逝。
楼月璃张开双臂,紧紧地把玉鸾拥入怀中,珍爱得如同抱着隋珠和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温暖的黑貂大氅无微不至地包裹着玉鸾,玉鸾早已筋疲力尽,只能在楼月璃的堡垒里殒落。他合上眼睛,双手软弱地掉落身侧,十指无力松开,指甲在掌心上刻下的血迹已经乾透。?
玉鸾知道他已经安全,不需要再伪装坚强。他隔着衣衫感受楼月璃强大有力的心跳,那心跳渐渐融入骨血之中,转化为掌控他的世界的全新节奏。他抬起双手,环抱着楼月璃的腰身,放声痛哭。
楼月璃一言不发,柔和地抚摸玉鸾的长发。然而他愈是温柔,玉鸾愈是泣不成声,甚至哭得全身痉挛。
玉鸾已经许久没有想起父母,他的伤口本该被那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治癒,可是那良药此刻却扭曲为剧毒恶蛆,使伤口迅速腐烂发臭,露出底下的森森白骨。
「月璃……月璃……」?
楼月璃低头凝视着玉鸾,绿眸深处的缠绵缱绻彷佛要生生地埋葬玉鸾。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楼月璃握着玉鸾冰冷的双手,虔诚地放在唇边,烙下一个个怜惜的吻。
楼月璃的红唇是一团烈焰,烧毁那些年的隔阂,烧毁道德的枷锁,烧毁玉鸾的最後一点理智。余情灰烬又一次化为熊熊烈火,溶化扼杀一切生机的暴风狂雪,倾泻成滚烫的海啸。
玉鸾甘愿沉溺其中,长眠於怒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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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晏怜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门扉的方向,轻声问道:「小黑炭的伤??大夫怎麽说?」
小厮匆匆地擦着汗水,绕到晏怜绪和门扉之间,不敢离开半步,只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晏怜绪狠狠地瞪着小厮。
小厮唯有诚实地道:「小黑炭断了好几根肋骨,大腿暂时动弹不得,别的皮外伤好好养着总会好的,但夫人为小黑炭找来的大夫却说他的耳朵里受了重伤,就算仔细调养,恐怕……右耳也只剩下一半听力。」
他顿了顿,仔细打量晏怜绪的表情,叹了口气道:「现在小黑炭被赶到外面去,哪里会有这钱调养,恐怕右耳应该从此废了……」
晏怜绪愕住了,全身力气在一瞬间彻底抽乾,他不禁跌跪在万字纹铺地,忽明忽灭的阴影洒落侚偻的背脊,如同无数粗壮的铁链捆绑着身体。
他知道这全是自己的错,如果他没有找到春宫图,如果他没有缠着小黑炭自渎,如果他没有强行拉着小黑炭到妓院,然而已经太迟了。小黑炭既长得漂亮,性格又是温柔勤奋,那麽多女孩子喜欢他,他本该过着安稳的生活,是晏怜绪彻底毁了他。
小黑炭还在凄惨地叫喊着,但声音己经渐渐沙哑,甚至被风声盖过了,可是他的叫声却愈来愈响亮地在晏怜绪的脑海里盘旋不休。
晏怜绪紧握拳头,他什麽也无法为小黑炭做到。他没有积蓄,在外面没什麽朋友,根本无法接济小黑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黑炭饿死街头。他看似拥有一切,但这一切也是他人给予的,随时可以收回来。
没有晏家,晏怜绪就是一只蝼蚁,一文不值的蝼蚁。
「把他赶走吧。」
晏怜绪双手掩着脸庞,良久良久,才从指间漏出这句话。热泪从脸颊上滚落,一滴滴在铺地摔成碎片,再也无法弥补缝合。触手可及却成了沧海桑田,他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小黑炭的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厮扶着晏怜绪回到床上,他瘫软在薰得温暖芳香的锦衾里,颤抖地撩起素色古香缎床帐,看着小厮拨开锦帘,穿过栏杆罩,打开房门。
一丝寒气从门缝里穿进来,晏怜绪隐约听到小厮对小黑炭说了几句话,然後小厮合起房门,小黑炭没有再次发出声音,应该是离开了。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寒风铺天盖地涌来,用尽全力地拍打门扉,似乎愤怒地控诉着什麽,连固若金汤的内室也沦为狂雪暴浪里的一叶孤舟,摇摇晃晃的,彷佛下一刻就会土崩瓦解。
晏怜绪睁大眼睛看着床顶的满地绣梅竹鹦鹉,一夜无眠。
阴霾笼罩,积雪堆云,苍茫不见梅意嫣然,只依稀听见枯枝被雪花折断的单调声音。
玉鸾走到大厅里,他不住擦拭被楼月璃吻得红肿的唇角,唯恐曲雪珑看出不妥。
金兽祥烟,笙箫缓奏,叠影重纹映画堂,玉钩银烛共荧煌,彼时已是酒过三巡,曲家兄妹正站在雕花五架梁下说话,曲清淮的神态早已回复正常,正在唠唠叨叨,曲雪珑则如常地安静聆听。
玉鸾远远地看着曲清淮,他实在无法从这个看起来无比幸福的少妇身上看出一点点刚才的嗒然绝望,他心想,或许曲清淮比想像中更擅於藏起真正的情感。
压下心中所想,玉鸾轻快地走到曲雪珑身边,敛裾一礼,向曲清淮笑吟吟道:「你们在聊什麽?」
「嫂嫂……您怎麽来了?」曲清淮不自觉地瞧了曲雪珑一眼,神色有点不自然,玉鸾看得出她早已听说自己失宠的事了。
玉鸾正要回应,却听到大厅中央传来楼月璃的声音,三人同时望向楼月璃站着的位置。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大家难得共聚一首,楼某有一件事要请大家评评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月璃巡睃四周,他没有刻意提高声音,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在座很多人或许也知道我的出身,我本是朝凪人,小时候因缘际会被弘文馆校书晏大人收为下人,後来我离开晏家闯荡江湖,却听说晏家遭遇灭顶之灾,起因正是当时的文字狱,我在晏家侍候多年,知道晏大人最是忠君爱国,是不可能对圣上言出不逊的。」
「在文字狱一案中,先帝允许匿名绳愆纠谬,风闻奏事。先帝英明,免得正直之士碍於自己的安危而不敢仗义执言,没想到却成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之地。」
清箫丽鼓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外面寒吹断梗,风翻暗雪。玉鸾神色惨白,不自觉地靠着曲雪珑的手臂,他突然看了看曲雪珑,曲雪珑正幽幽地看着楼月璃。
「晏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也向来敬重晏大人,所以我开始着手调查此事。虽然当今圣上登基之後已经下了谕旨,任何人不得再把文字狱一事告到官府里,事情已成南山铁案,但我还是想把事情调查清楚,也算是对得起我的恩人。」
楼月璃微微笑着,嗓音戛玉敲冰,袍锦风流,御仙花带瑞虹绕,神态雍容华贵,宛如九天下凡的青帝花神。
玉鸾的掌心不断冒出冷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楼月璃,面前的楼月璃是如此陌生,他侃侃而谈,说的也是玉鸾听得懂的词语,但他却好像完全不明白实际的意思。
忽地,楼月璃转头凝视着曲雪珑,他的下颔骨如同下弦月般线条优美,美得残酷冷峻,曲雪珑也不闪不躲,正面迎上他的眼神。
楼月璃含笑道:「首先,我要查出当年侥幸逃过一死的晏少爷的下落,毕竟他是晏大人的独生子,我也想要好好照顾他。很可惜,我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晏少爷已经沦为醉梦院的娼妓。」
玉鸾浑身发抖,他做梦也没想到楼月璃会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更不知道楼月璃会否把他身体的秘密也暴露人前,他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嘴巴蠕动着却是说不出话来,根本无法阻止楼月璃。
此言一出,众人果然纷纷哗然,不断交头接耳,猜测醉梦院里的哪个男妓是原本的晏少爷。
「幸运的是,晏少爷在五年前已经被赎身,不幸的是,为他赎身的正是当年使晏家家破人亡的凶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庭小梅零落,雪欺残花,金猊烟穗绕觚棱,玉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扭头看着曲雪珑,却见曲雪珑还是那副难以捉摸的神情,他依然没有看玉鸾。
楼月璃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颇有几分说书人的趣味,加上他所说的乃是不为人知的轶事,大家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那个仇人不止在文字狱里告发晏家,甚至在晏少爷死里逃生後,暗地里使计把晏少爷推进火坑里,事後却伪善地为晏少爷赎身,让晏少爷成了他的男宠,这一当就是五年了。」
不少人已经隐隐猜到晏少爷和他的仇人的身份,把目光投向玉鸾和曲雪珑。
楼月璃慢慢地走到曲雪珑面前,脚踏百花盛放,春风拂槛,姿态翩躂。他的长相极为姣丽,偏偏墨绿眼眸却是冬日湖底腐烂的水藻色泽,那种水藻遍布湖底,吸乾鱼虾的养分,生生逼死无辜的生灵,之後水藻就会一直疯狂地繁殖,直至覆盖整片湖面,让湖面全被染上那不祥的墨绿。
他的话锋一转,笑意妩媚地道:「人尽皆知曲兄从小挑起曲家的重担,在公事上心狠手辣,力保曲家的富贵荣华,在私事上又为令尊卧冰哭竹,亲自替他料理不少麻烦,把令尊的仇人逐一送往永不超生的炼狱,好让他能够高枕无忧。」
随着玉鸾的眼神愈来愈黯淡,楼月璃的眼神却愈来愈明亮,明亮得可怕—蟒蛇在夜里捕食猎物时,瞳孔也会发出这种异常的光芒。他顿了顿,轻笑道:「所以,当令尊下令清除晏家,曲兄自是不问缘由,一手策划这连环毒计——曲兄,如果我说错了,请你不吝指教。」
曲雪珑还是一直沉默,曲清淮则瞪大眼睛站在原地,神色不比玉鸾好看多少。
「鸾夫人—或者我应该把你称作晏少爷。」楼月璃继续攻讦,每个字铿锵有力,足以让在场的数百个宾客也听得一清二楚。
玉鸾脸上血色尽褪,全身由发丝至脚趾寸寸冻结成冰。他杏眼圆睁,牙关发抖,不自觉地踉跄退後几步。
多年以来,玉鸾一直隐姓埋名。除了曲雪珑之外,没有人知道玉鸾曾经是一门三状元的晏家少爷,楼月璃却当面揭穿一切,强行撕裂他的伤口,任由他如同被剥去鱼鳞的鱼儿般在烈日暴晒的沙漠上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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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阴渐翳日,断云低垂,轻烟带暝,风惊罗幕,数点梅花香倚雪窗摇落,门外满地香风。这里是幛子深处,没有点起蜡烛,一旦失去阳光,在幛子和屏风的遮掩下只剩一片幽暗,玉鸾的後方则是一面松木墙壁,床间轴里挂着几幅平庸的字画,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玉鸾几乎全身赤裸,却不敢穿上衣服,生怕任何声息也会对曲清淮的情绪火上浇油,只好草草地以衣衫盖着下半身,万一曲清淮真的硬闯,她也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一屏之隔的楼月璃轻松地道:「有什麽人吗?」
玉鸾听到衣袂磨擦的声音,楼月璃应该在抱着曲清淮。
曲清淮哽咽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楼月璃低声道:「我们上次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我不想今天还要跟你吵架。」?
「让我进去!」曲清淮又哭又闹,她的声音很尖锐,吵得玉鸾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夫妻俩争持不下,曲清淮的叫喊渐渐减弱为啜泣,她卑微地道:「若你真的那麽喜欢她,你……纳她为妾,我也不会反对的。」?
玉鸾陡地睁大眼睛,用力合紧掌心,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麽。
楼月璃淡淡地道:「我不会娶他,也不会纳他为妾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明楼月璃只是在抚慰曲清淮,玉鸾却听出一点弦外之音。有些事情好像出错了,甚至是严重地出错了,但他还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
曲清淮立即期待地道:「真的吗?」
楼月璃轻笑道:「乖,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你先回去大厅,待会我来找你。」
「月璃,嗯……」
之後,二人突然安静下来。
玉鸾马上竖起耳朵,只听到一阵阵暧昧的喘息声,他们必定是在深吻。?
想起顷刻之前还在狂热地吻着自己的双唇,此刻却在吻着另一女人,妒忌顿时如同星星之火在玉鸾的内心四处任意点燃,他不知何时早已抛却恐惧,眼神愈发阴狠,把衣衫抓得不成原形。
玉鸾当然知道楼月璃多麽擅长亲吻,连经验丰富如玉鸾也会被撩拨得全身发软,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恨曲清淮,因为曲清淮才是楼月璃明媒正娶的妻子,而玉鸾只是见不得天日的秘密情人—本该前来跟楼月璃摊牌,却不知怎地又一同沉沦在肉欲里的秘密情人。
但玉鸾还是恨,恨得要死。
「嗯……」曲清淮轻声娇吟,楼月璃明显把她吻得意乱情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蔓延成燎原烈火的妒意焚尽理智,玉鸾舔了舔乾燥的唇角,冷电似的视线几乎穿透屏风,嘴里却刻意发出甜腻的喘息道:「楼爷……嗯……怎麽还不回来……」
因为曾经被阉割,玉鸾那没有彻底发育的声音非常好认,但现在千娇百媚语惺憁,倒是没那麽像平日的声音。
外面的亲吻果然立即停下来,只剩下难堪的沉默。
玉鸾盯着屏风,愉悦地勾起唇角,浑然未觉他的脸容早已彻底扭曲。
楼月璃完全没有为玉鸾辩护,他向曲清淮柔声道:「回去吧。」
曲清淮竟然没有继续纠缠不清,顺从地离开暖阁。
直至听到曲清淮关门的声音,玉鸾才冷哼一声。他现在自是没有兴致继续,便悻悻然地穿上衣服,幸好雪狐大氅只是被丢到地上,没有被弄脏,勉强可以遮挡湿答答的衣衫。
楼月璃回到屏风後,双手抱胸,斜靠屏风,安静地看着玉鸾系上腰带,藏起诱人的胴体,对刚才玉鸾的孟浪行为没有任何表示。
玉鸾还没有消气,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你不怕你的小娇妻蹲在门口里,来个瓮中捉鳖?」
楼月璃噗哧一笑道:「我的小娇妻不就在这里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鸾瞥了楼月璃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门扉的窗纸,瞧见曲清淮真的离开了,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楼月璃走到玉鸾面前,自然而然地替他绑好淡蕊香红地唐草花纹样蜡染腰带,又为他戴上御纳户色蜡缬蕨花刺绣领,如同以前小黑炭总会在晏怜绪出门之前为他整理衣冠。
二人相对无言之际,楼月璃突然淡淡地道:「她不会的。」
其实玉鸾对答案不感兴趣,但还是问道:「为什麽?」
楼月璃熟练地为衣领打结,柔腻的指腹仔细抚平衣领,再三确保衣领的长度适中。他抬头凝视着玉鸾,缓缓地道:「因为她还不想失去我。」
玉鸾的呼吸一顿,再次闪躲楼月璃的眼神。
断绝来往的话已经说了,无论楼月璃同意与否,玉鸾知道这将是他和楼月璃的最後一次独处。
玉鸾既想尽快离开,又想多停留一阵子,延长楼月璃还是玉鸾的楼月璃,而不是另一个女人的楼月璃的时刻,然而这个时刻终究会结束的。
「爷应该很快就会回去,妾……也得离开了。」
楼月璃站在屏风和暖阁之间,银釭背屏,碧纱下芳霞袅袅。他低头看着指尖划过柔软的刺绣领,翠袖轻匀,玉纤弹去,刺绣领身不由己地垂落玉鸾的胸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博山细篆霭房栊,深炷龙津,浓薰绦帏,楼月璃慢慢地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玉鸾,香红映脸,绿眸灩玉碧茶,眼角媚意鸾酣凤醉,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玩味,他只道:「哦,是吗?」
很快便到了第三天,也就是小黑炭留在晏府的最後一天。
明明早已作出决定,晏怜绪却还是想着小黑炭,恨不得插翅飞到他的身边。
其实小黑炭还住在红藕院的耳房里,二人不过隔着咫尺,偏偏晏怜绪却是迈不出步伐,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份不该萌生的感情跟父母作对,蒙受旁人的冷言冷语,放弃大好前途。
冰霰寒涩,夜云卷暗,雪厚侵阶,香暗冰痕印满玉栏朱户,天地尽是无穷无尽的白茫茫,镂空步步锦槛窗上的酱釉缠枝牡丹烛台在七架梁上映出一道道斑驳的阴影。
素尘积压在屋梁上,弄得柱斜轻晃。内室里重帘悄悄,画阁深处麝烟正长,兰焰渐灭。
一旦合上眼睛,晏怜绪的耳里就会响起黄荆棍砸碎小黑炭的骨头的声音,脑海里更会浮现小黑炭那皮开肉绽的身体。这一切也是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却是如形随影,根本无从逃脱。
今夜晏怜绪跟小黑炭只是隔着几个房间的距离,但明天早上,小黑炭将会永远地离开晏府,从此以後,天涯海角,不再相闻。
曾经「以後」这两个字的意思对晏怜绪还是太含糊,可是他渐渐意识到,「以後」代表着一段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他将会完全失去小黑炭。
晏怜绪睁开眼睛,掀开洒线绣蜀葵荷花五毒纹锦衾,一人静静地坐在黄梨木月牙罩架子床上,看着陌生的小厮在收拾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内室的陈设跟从前的一模一样,云母描金彩绘屏风的旁边是红木琴几,黑漆描金透雕云蝠纹琴几上放着璇花,白铜钉角博古架上的白瓷嵌铜琉璃香炉袅袅吐烟,小厮正准备合起松木花藤纹栏杆罩横枋下垂落的墨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缎帘。
香炉里的红萝炭很充足,晏怜绪的全身却是冷冰冰的,让他无法忍受。明明一切如旧,但少了小黑炭,熟悉的地方却变得那麽陌生空旷。
小厮正要吹灭鎏金铜牛釭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突然响起来,几乎把门扉生生地拍出一个大洞,一开始晏怜绪还以为是风声,但很快他便听到一人凄凉地大喊道:「小馒头!小馒头!求求你见我!」
晏怜绪几乎以为自己在作梦,他心里乱跳,浑身血液直冲到头顶。未经任何思考,他立即跳下床,赤着脚就要向门口跑去。
小厮马上拉着晏怜绪的衣袖,急急地道:「大人和夫人有命,您不能跟小黑炭见面啊!」
晏怜绪使尽吃奶的力气挣扎,一不小心就绊倒在地上。虽然身後还拖着那个小厮,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爬向门扉,一手拚命地往前伸展,想要摸到门扉,他红着眼睛嘶声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他在外面……外面很冷啊!」
小黑炭可是冒着雪虐风饕来见晏怜绪,晏怜绪不知道小黑炭是怎麽艰难地避过守卫森严的走廊来到这里,他满脑子也在想,小黑炭受了那麽重的伤,他还好吗?会很冷吗?
小厮死命紧抱着晏怜绪的腰身,直喘着粗气道:「很快……会有人把小黑炭带回去的,而且……若少爷跟他见面,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晏怜绪顿时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冰水,挣扎也渐渐停下来,小厮总算松了口气,又循循善诱道:「而且,要是您再跟小黑炭有什麽纠缠不清,只会有损您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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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的屋梁建得相当低,楼月璃轻巧地抱起动弹不得的晏怜绪,把他的双臂绑在屋梁的四橼枤上。每次晏怜绪尝试深呼吸,颈部和胸口的牛筋就会勒得愈来愈紧,压逼得他几乎窒息。他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面前却刚好是雕双鱼青铜镜,分毫不差地映照着他被赤条条地吊着的丑态。
月笼云暗重门锁,烛光映照着盘雕翦锦,两脸夭桃从镜发,漆黑丑恶的牛筋紧紧地束缚天生淫贱的肉体,墨汁淋漓的毒蛇蠢蠢欲动,粉腻酥融的肌肤被挤在牛筋的缝隙之间,彷佛即将淌下黏稠的烂熟羊脂,一双藕臂无情地被绑起来,长腿对折张开,晕粉揉绵的纤足彷佛生来不曾碰过地面,香雪玉腿之间红沁胭脂井,柔肠嫩英半吐,梅酸微试。
晏怜绪早已云鬟风颤,柳拂眉间黛色,桃匀脸上胭脂,眸色寒生墨晕,清泪疏雨泛波,翠云愁髻逶垂一地,化作乌月映烟,这本该是红玉娇软的柔姿,偏生胴体却被龟甲缚摆弄成如此下流的姿势,肆意裸露一双含雪椒乳,烂溶花穴,全也透着久经风月的熟艳。?
「嗯……不要……」
纵然是枯木,恐怕听到这猫爪轻搔似的婉声娇啼也要焕然逢春了,楼月璃却从怀里拿出象牙雕百花辔头,辔头中央是一根木栓粗细的短棍,他趁着晏怜绪还没有合上嘴巴,顺势把辔头塞到嘴里。
短棍把口腔塞得满满的,如同男根般无情地直顶到晏怜绪的喉咙口,带来反胃作呕的冲动,强逼嘴巴张大至极致,舌头根本无处可逃。?
「嗯……嗯……」
乾冷弹性的皮带绕过雪腮,脑後的长发被压得凌乱,「咔嚓」一声,楼月璃俐落地在晏怜绪的脑後合上扣子,使他彻底失去为人的能力,束发的金镶白玉如意发簪掉落地上,无人理会。
冰凉的空气不断钻进肉穴里,每当晏怜绪稍微挣扎,粗砺的牛筋便会起劲地磨擦细嫩的花唇,带来痛苦却极乐的灭顶触感。
温香软玉近在咫尺,平日最是沉迷美色的楼月璃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无声无息地藏在晏怜绪的身後,如同一抹容貌难办的阴魂,即将消失在清宵皓月里。他的绿眸璧月光澄,凝视着早已不复年少单纯的玩物半晌,饶有趣味地笑道:「马踏胭脂骨髓香……怪不得曲雪珑独宠了你那麽多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楼月璃慢悠悠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根象牙柄浮雕游龙卷云马鞭,纤手似持搦花枝,呼呼作响地往铺地上甩了几下,然後狠狠地甩在晏怜绪的身上。
鞭子如同狂风暴雨般降临,啪啪声在暗室里不断回响着,晏怜绪的全身上下也被他鞭打了一遍,由背部到小腹再到大腿,甚至连菊穴也生生地吃了好几鞭,只消几鞭子,肛唇便如同熟透的石榴般迸裂外翻,直淌着鲜甜的蜜汁,前方的缺口更是渐渐充血肿胀,长出一朵猩红牡丹,血丝混合着淫水,泛着脂光融融,愈发诱人。
楼月璃甩得愈来愈起劲,力道愈来愈失控,速度愈来愈飞快,纤玉参差象管轻,粉肌生汗白莲香,绿眸熠熠生光,燃烧着异常的狂喜亢奋,更是显得色容艳姿美,云发丰艳,颜盛色茂,景曜光起。
「嗯……嗯……」
重帘闲垂,沉香断续玉炉寒,晏怜绪前後晃动,浑身斑驳着血淋淋的鞭痕,似通白轻红溢花枝,他的惨叫渐渐变得暧昧,盈盈醉眼横秋水,惊容凝粉泪,愁鬓乱云鬟,绦唇掬霞艳蕊。唇角玉露倾泻,臀瓣也下贱地扭动着。
「拿什麽堵着这张贪吃的小嘴呢……」
楼月璃别有风流上眼波,尾音撩人至极,笑声如银铃悦耳,竟然比晏怜绪胸前的铃铛还要清脆几分,手里却毫不留情地把半截鞭柄插进晏怜绪的肛门里,然後拿起长案上的錾金云鹤纹烛台。
烛台里插着一根鲜红的蜡烛,蜡烛已去其半,豆大的烛泪沿着烛身滑落。楼月璃把烛台凑到那朵薄粉浓脂的肉菊前,烛火几乎烧到娇嫩的菊纹,灼痛使晏怜绪清醒过来,哭叫着挣扎。
「乖,别乱动,要是真的烧着,曲雪珑可要心疼了。」
楼月璃语气轻柔,烛火映在绿眸里,却是阴鸷得恐怖。
晏怜绪面向铜镜,看不清身後的光景,他正竭力扭头看着背後时,一阵灼痛忽地从肛口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
晏怜绪的尖叫甚至跑调了。
楼月璃拔出鞭柄,任由一滴又一滴鲜红的烛泪落在被鞭打得肿胀翻开的肛唇上,映衬着雪里暗香浓的臀瓣,宛若牡丹半坼初露雨。
月挂琼鈎,稀淡的寒灯映照庭院密雪,远方的群山轮廓隐约浮现,如同深海的冰川孤岛,翠窗绣户潜通幽处,绮花翻浪重帘卷。楼月璃幽幽地道:「要是把这张小嘴封死了,你以後是不是不会再跑去勾引男人了?」
鲜红的烛泪渐渐凝结,巧熔香蜡,封了那致命的销魂窟,映衬着被鞭打得伤痕累累的大腿,更似胭脂零落,海棠经雨。楼月璃的唇角一勾,缠绵地舔吻着晏怜绪的耳垂,甜丝丝地道:「然後,我亲自把这张下流的小嘴缝起来,好不好?」
晏怜绪已是芙蓉秋露洗胭脂,淡红褪白胭脂涴,只哭着摇头。
「这里也要……你说好不好?」楼月璃的指尖轻触晏怜绪的尿孔,晏怜绪泪流满面地摇头。
楼月璃的凉玉指腹拨弄着尿孔,呢喃着道:「不如给大家看看你这求欢的淫态,玩弄你这双又嫩又粉的大奶子,吸着你那被夫君和情夫穿环的奶头,肏弄这会冒水的小牝户,舔着那早就被男人灌得合不起来的骚屁眼,然後每个男人也排着队来给你灌精,灌得你怀孕了,给野男人生很多很多杂种,好不好?」
如斯狠毒的羞辱刺激得晏怜绪不断挣扎,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他使劲挺起酥胸,椒乳如同倒扣玉碗,形状圆润姣丽,花香醉玉的肉体彷佛正在捆绑里悄然溶化。
楼月璃把马鞭系在腰间,从画案上取起提笔,沾着淫水的笔毛在晏怜绪汗湿的大腿内侧来回搔痒,被鲜血染红,在肌肤上画出一朵朵血花,宛如朱粉不深匀,复又滑进殷红淫窍,强行插进张成铜钱钱孔大小的尿孔里。
「啊!」晏怜绪隔着辔头失声惊叫,全身直打着哆嗦,尿道口却猛然收缩,如同肉环般紧咬着湿漉漉的笔尖软毛,软毛上的浓墨甚至被流泻的淫水稀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月璃惬意地旋转笔管,不时抽插笔尖,使晏怜绪的尿意愈来愈强烈,但他还是死死忍受着,不时狂乱摇头,青丝柔腻於云叶,珠悬红泪,水洗胭脂,芳唾盈满碎玉皓齿,他也不知道到底想要笔尖深入还是抽出来。
斜月冷照空庭,香销宝鸭,灯晕兰煤,映照着楼月璃的端丽容姿。他的确长得一副好皮囊,灿花衫绣,玉簪琼佩,遥山眉妩,玉颊穠李蕊繁,唇如桃花点点胭脂,偏偏眼神却是愈来愈暴戾晦暗,最後他索性把笔管也狠狠地捅进晏怜绪的尿道里,庞大的异物感冲上膀胱,惊涛骇浪的尿意一直下涌。
晏怜绪吃痛地合起眼睛,还在徒劳无功地按下尿意,小腹绷得很紧,牛筋下的一根根肋骨也凸出来了。?
楼月璃歪头看着被笔管抽插而翻出来的湿红淫肉,他突然弯身轻吻晏怜绪的脸颊,吻得很柔,也很甜。
玉钩微斜,珠帘罗幕卷银泥,晏怜绪惘然地抬头看着楼月璃,水淋淋的眼神早已涣散,看起来如此脆弱绝望,如同一头还没有发育却已经被猎人关在笼子里虐待调教的幼小牝兽。
楼月璃秀眉袅翠笼烟,欲绽欲含双靥笑,晏怜绪想起当年小黑炭的纯真笑容,他的唇角刚刚跟着翘起来,楼月璃却飞快地转动笔管,让软毛死命磨擦尿孔,再猛地扯出提笔。
被楼月璃的笑容迷惑的晏怜绪一时控制不了肌肉,竟然又一次以被阉割的器官在楼月璃面前失禁。?
烫热的尿液先是高高地射出来,把名贵的铜镜淋得湿透,一道道腥黄的水迹争先恐後地流下来,射了一阵子之後尿液渐少,最後点滴沿着楼月璃的衣摆边缘滑落。
幸好晏怜绪晚膳时喝的是白粥,尿液的气味并不是太明显,但那嘀嘀嗒嗒的水声已经足以让他羞愤欲死。
他想起在那个秋高气爽的早上,他被压在布满尖刺的木床上,打开双腿,一旦张嘴,放在唇上的臭鸡蛋便滑落到喉咙里,堵着那一声凄厉的惨号。他又想起那天自己如同发情的母狗般跪趴在曲雪珑面前失禁,当尿液淌满地面时,曲雪珑那个冰冷陌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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