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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仙言居高位多年,掌管后宫一向宽和温厚。这些年鲜少对林怀湘苛责,但如今蓦然发问,不由让林怀湘从骨子里生出对母亲的尊意。
虽是跪身,但他还是有着储君之势,抬眼不卑不亢:“我是太子,难道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到吗?”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挥在林怀湘脸上,陈仙言收手,画似的却眉拧紧:“你知道你是太子就不要做这种事,他有什么好能让你如此不顾身份?你知道成王和贵妃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司议郎与御史尽参你为君失德,都是刘仲山给你压下的!史上高宗与太宗的太子为何失宠被废你不知道吗?章怀太子的下场你不知道?不循法度的太子不为君王所喜,就只有被废!”
连番的问话更是一张大网,紧罗住林怀湘那颗破碎的心。
“难不成我这一辈子都要活在百官与父亲的笔下?!不能有自己的喜爱吗?母亲!”林怀湘脸上带着掌印,他抓住了陈仙言腕间的红玉绕金丝镯,痛心疾首道:“你从小就想我越过二哥成为太子,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想法!问我是否愿意,你只会把这些加在我身上,我只是你夺权柄的棋子吗?你一直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却从未听过我的言语。”
陈仙言由他抓住,青玉鎏金凤穿牡丹步摇跟着力晃动,她冷冷道:“我为你选的都是最好的路,林怀清做皇帝,那你我母子俱亡,难道你想为娘死在他手上吗?”
这些话他听了许多年,林怀湘态度软和下来,眼泪从他脸上落下,他哀求道:“阿娘,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你,真的......真的不要杀姜艾。此后我都听你的,太子我也好好做,不会再让你和爹失望。”
“迟了。”陈仙言有股无力的失望涌上心头,“我已下令鸩杀他,我是大雍朝的皇后,鸩杀一个蛊惑储君的乐人,轻而易举。就算是你父亲也不会怪我,若真怪,也会怪我教子不善。”
闻言林怀湘沉默片刻,随后站起,低怒道:“皇后陛下,你让我做什么我没有听你的?!你让我娶曲家的女儿我听了,你让我学着做一个太子我没有不努力,我就这么一个喜欢的人,你定要置他于死地!”
“林怀湘!你这是该跟母亲说话的样子吗?无半点太子的稳重言行。”陈仙言拂开林怀湘的手,闭目掩去失望,“姜艾不死,你是想让你父亲废了你吗?!”
林怀湘骤然喝道:“那就废!你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在你心里我的喜恶从来不重要,你的权利和地位才重要!你还有两个儿子,你当年能杀丽妃和二哥,爹剩下的儿子你也一并除之,大不了连我也一起杀了!”
二十多年来,陈仙言无时不在要求林怀湘向林怀清看齐,并要求他做的一切都要讨德元帝喜欢。陈仙言渴望子成才,坐稳太子位的言语与希望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林怀湘身上,没有半分能喘息的缝隙。
林怀湘想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母亲从来不想他的感受。
赵王府的日子,身边都是规劝他如何做一位好儿子、好皇子的臣子,到了东宫全是御史大臣盯着他,一个不慎就是谏书堆满案头。陈仙言、林怀治、德元帝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都在等他犯错,然后将他拉下来。
这般活着好累,只有那些伶伎会捧着他,也只有姜艾明白他,不冷不淡地劝着他。可他也明白姜艾心性倔强,骨子里有股天然的野性与美感,就像翱翔在蓝天上的鹰,让他忍不住想去驯化征服。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父亲对谏官御史的态度,文人臣子织出的道德网让君王被束缚在里面。越挣扎越紧,他也明白为何像刘千甫这样的人为何能得到圣恩,因为他给出的是一片自由,给予君王最大的权力自由。
一通话勾起陈仙言心里的回忆,她往后跌去数步才撑住榻上的木案,痛心道:“怀湘,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林怀湘冷冷道:“是你对我的期望太高,皇后陛下。”
陈仙言长叹一气,眉间花钿滚着伤意。林怀湘怔怔站着或许是知晓自己话说太重,可他不想在受人所辖。
就在这时,内侍禀报声响起:“启禀皇后、太子殿下,中书令求见,说有江南政事要回禀太子殿下。”
林怀湘冷漠道:“让他进来。”
刘千甫跨进殿门就看出内里的不对劲,先后给陈仙言与林怀湘一礼。
陈仙言已是累了,见事情处理完就要离开,走前她疲惫道:“仲山,你好好教他,四郎实在不像话。”
刘千甫颔首长礼送陈仙言离开,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林怀湘双目怒红地揪住刘千甫的衣领将人猛地按在门上,怒道:“为什么阿娘会知道姜艾没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