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了单子,要先测血HCG。姜筱田抽完血,眼巴巴坐着等结果。半个小时之后才拿到单子。HCG三百多,已经怀孕快一个月了。
他耷拉着脑袋,坐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里。突然觉得无措又害怕。是真的怀孕了。
他以前很渴望一个孩子,为了留在娄家,为了拴住娄彷斌。后来娄彷斌跟他说,如果生了孩子,就当着孩子面操他,让孩子把他的阴蒂当奶嘴裹。他知道那是真话,厌恶地反胃。于是那时候他又想,还好没要孩子,畸形的家庭,变态的父亲和无能的母亲。这样的环境会把孩子养成什么样。他不敢想。
可现在呢?
姜筱田想,现在的他还是一样没用。可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像他这样的人,小孩注定没办法拥有正常认知里的父亲母亲。可他能尽所能给最好的。他不会偏爱男孩,不会忽略女孩。他的爱会无关性别地倾注。如果有孩子,无论父亲是娄锐还是娄程,他们都那么优秀更何况还有物质条件。只要娄锐和娄程愿意。
他们会愿意吗。
姜筱田攥着手机,双腿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他不敢打电话,发了条消息给儿子。
娄锐,我现在在医院,你不要生气,我早上吐了好几次,我心里很慌,就来医院检查。我刚刚去抽血,医生说确认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来医院陪我吗?
消息发送之后他就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等待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为什么不回消息,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想回。是生气了?还是根本觉得无所谓。
他把指甲深深啃进了甲床里,三分钟后,他接到了娄锐的回电。
田田,你在哪?
娄,娄锐!他的流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在听到儿子声音的第一秒,在第一医院。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田田。怎么自己跑去医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娄锐呜你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我今天吐了,我吐了好多次,我才怀疑的我没想到会怀孕,我有好好吃避孕药。是我哪天断了没吃吗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他情绪崩溃,窝在冰冷的板凳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颠三倒四。经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田田,冷静,别哭。娄锐走得急,气息不太稳,坐在那,别动,等我来好吗?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生气了呜我我不要孩子了我想要孩子但我不要了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要,有血的,早上裤子上有血
娄锐烦躁地按着电梯按键,听见他说裤子上有血,呼吸顿了两秒,很快又冷静下来:没生气,我没生气。不哭了,好吗?我现在赶过去,会有点堵车。你打电话给娄程,他离得近,很快就到。谁也没生气,没人生你的气。早上有血没关系,现在检查出你怀着孕,那就是没事。你乖乖坐着,别乱跑。好吗?
姜筱田断断续续哭着,他第一次听娄锐说这么多话,好似每个字都带着关切。他听着话筒那边熟悉的声音,像有人用梳子把他炸起的皮毛一一梳顺。
娄锐到医院的时候,娄程已经陪着姜筱田进了诊室。走廊上坐满了人。他高大又精瘦,五官立体好看,挺多人伸长了脖子往他这儿瞅。看他走进诊室,又想看里面的女人有多好看,能找到这样的老公。
姜筱田用纸揉着眼睛,情绪已经被娄程安抚下来,还有点抽噎。他刚刚做了检查,告诉医生自己是双性人。所以不太好意思,这会儿正低着头。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双性人少见,能怀孕更是难得。他表情有点严肃:孕酮和HCG指标都正常,不过有先兆流产现象
他说到一半,被阔步进来的成熟男人打断。眼睛在娄程和娄锐之间逡巡半天。
这里谁是孩子父亲?
姜筱田张张嘴,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两道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娄锐:我是。
娄程:我是!
第30章
就像医生说的。
姜筱田是双性人,本就不容易怀孕,更何况还有腹痛和阴道出血的症状,是典型的先兆流产。医生开了保胎药,建议他住院保胎。三个月前不要剧烈运动,尽量卧床休息。如果不想要小孩,就回家养一养,等怀孕三十五天左右,才能来医院流产。
娄锐联系朋友,把姜筱田转去私立医院。是单人病房,有沙发和电视,倒像个不错的酒店。
姜筱田吃了安胎药,打了针黄体酮。身体舒服许多,又因为药效有点犯困。他蔫了吧唧,安安静静窝在娄锐怀里,扣着娄锐的手指,一副乖训的样子。
他想把孩子留下。
这是他在心里给自己鼓了无数次勇气才敢对娄锐说的话。
在姜筱田传统的思想里,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感情的传承。孩子是重要的见证,也是独立的个体。养育一个孩子很不容易,细枝末节、鸡毛蒜皮。哪样都消耗人类的耐心。也消耗爱和感情。所以现在才有那么多不愿结婚生子的年轻男女。
也许他和兄弟俩是有感情的,可这种感情能不能支撑一个小孩的重量,他不清楚。也不敢确定。
他和娄彷斌好歹有张名存实亡的结婚证。他和兄弟俩有什么呢?
可娄锐却对他说可以。
他说:你想要,就留下来。田田。
他说他愿意养着他和小孩。他说叫他不用担心,别想太多。
可姜筱田就是忍不住多想。
他想,是啊。那么多人为了小孩的吃穿用度奔波操劳。可他们要操劳什么?要养小孩,不过是娄锐一句话的事情。娄锐可以为了哄他开心留下小孩,以后不爱他了,也可以随手施舍巨额的赡养费用,一走了之。他有资本可以随意留下一个小孩,甚至不管这是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可自己呢?
姜筱田摸着肚子,心里掀起绝望的巨浪。不安像藤蔓攀爬。他又开始犹豫动摇了。他讨厌自己惊疑不定,可无论如何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他想说娄锐,你爱我吧。我实在太害怕,太不安,太没有安全感了。求你爱我吧。
可如果感情真的能靠祈求而来,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多求而不得。
他的确可以把孩子当作保障和绑定的工具,可这对小孩又何其不公。他不想让小孩和他一样,无望痛苦地长大。他想要他感受到爱。想让他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哪怕过普通的生活就好。
可他却仍然想要一个小孩。
因为娄锐告诉他,不管这个小孩到底是谁的,都是他和娄程的孩子。
他和娄程会爱他。
于是姜筱田最终还是住进了医院。娄锐给他请了保姆,照顾一日三餐。除了每天一针黄体酮和保胎药。姜筱田还要吃叶酸,维E和黄体酮胶囊。他的胎盘长得低,常在宫口摩擦,要等月份稍微大点儿才能往上去。所以平时只能严格卧床休息。兄弟俩有空来陪他的时候还好,要是忙起来,不见人影,姜筱田就一个人躺着,看窗外的天空。
医院位置很好,他在二十五楼。远远能看见外滩的风景,和明珠塔的小尖。他看鸟飞,看云涌,时间长了就偷偷抹眼泪。
他怀孕了,没法给兄弟俩操。兄弟俩不在,他总会乱想。是不是找了别人,是不是没那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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