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忧心地思考着对策,一个当地的黑人志愿者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带着口罩,喘地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喜悦之色:
楚医生!村口来了一辆货车!是安德鲁的车!!
安德鲁!?楚斯年惊讶极了。那个络腮胡不是因为腿伤,被他勒令回去修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斯年带着几个助手,快步跑向村口。果然,只见那辆熟悉的重型大卡车稳稳当当停在那里。络腮胡正挽着袖子,满头大汗地从车厢里往下搬运。
廉价而露骨的充气/娃娃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滑稽。楚斯年看着满地花里胡哨的大纸箱。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他立刻上前,撕开捆在最上面的纸箱,扒开娃娃一开,果然,下面的纸箱里,竟然隐蔽地藏着满满一大箱他们最稀缺的药品!
还有呼吸机和检测仪呢!络腮胡一边搬东西一边说。
怎么,安德鲁,你是从哪里楚斯年举着火把,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上前想帮忙卸货。可是当他走到卡车车厢前时,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车旁边还不止络腮胡一个人,只是因为夜里光线太暗,现在被火光照到了,才显出那人的身影。
那个人很高,也很挺拔。他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似乎是一直在那里等着他,注视着他。
只是无意中扫过的一眼,楚斯年的呼吸和心跳,却似乎都在一瞬间停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慢地,颤抖地举起火把,朝那人看过去。
明亮的火光里,秦昭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他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他的手臂不知道被什么划伤了,还结着长长的痂。汗湿的黑发贴在额头,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的灰,像是刚从土堆里爬出来。
可他的眼睛却是那么干净,那么明亮,像是蓄满了泪水的,湿润的星星。
秦昭却并没有流泪,而是拉下口罩,向楚斯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好久不见,楚医生。
第73章 久违的吻
楚斯年像是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秦昭,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坠入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等他终于抖着嘴唇准备开口时, 他已经被按在一个温暖宽厚的, 无比熟悉的怀抱里。
终于找到你了。
秦昭把头紧紧地埋在楚斯年的颈窝,双目满是红血丝, 满心的委屈和欢喜纠结在一起,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 你知道吗?
楚斯年愣愣地被他拥抱着, 他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可是对方的气息太让他熟悉了, 几乎已经刻印在他的灵魂最深处, 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楚斯年的手臂微微发颤, 很久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 那动作很像是要拥住秦昭的背,但是指尖触碰的一瞬,他却突然用力把秦昭向外一推!
秦昭猝不及防被推后了两步:你怎么啦, 你
把他, 带到隔离区!
楚斯年突然打断了秦昭的话。两个同样穿着防护服, 带着MSF袖标的助手就立刻上前一把架住了秦昭的胳膊。
秦昭:?!!!
秦昭不明所以, 一脸惊愕地看着楚斯年, 然而楚斯年却远远的,刻意偏着脸不去看他,只留下小半个苍白的侧脸,似乎在咬着唇,努力忍耐着什么。
楚斯年!楚斯年!
听到久违的呼喊, 楚斯年浑身一震,但是立刻就转过身,在众人的惊讶又好奇的注视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昭伸着手,发狂般挣扎起来,然而他根本不是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黑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摁住,然后被拖进了村子外一排临时搭建的板房。
这些的板房和秦昭在非洲沿路所见的临时隔离病房别无二致,房与房之间的间隔都很大,足有30米之遥,用尖利的铁丝栅栏分开,所有帐篷之外还又围了一圈密密匝匝的铁栅栏,每隔一段,就有一个MSF志愿者穿着防护服,拿着电击棍站岗。
对不起,按照楚队长的指示,你必须要在这里接受医学隔离7天,如果身体一切正常,才可以出村。
黑人志愿者一脸严肃地把秦昭关进了隔离板房。
原来,无国界医生组织MSF来到这个德拉病毒闹的最凶的亚姆村后,为了防止疫情扩散立刻就封了村。但是,如果彻底封村,村里贫瘠的医疗条件是根本不够支撑MSF工作的。因此,为了保证物质供应,仅有给村子运输物资的志愿者可以出村。
不过在出村前,所有志愿者都必须经过全身消毒,然后在这排隔离板房中度过七天,才能获得通行证。
不是,你们讲点道理行不行?
秦昭浑身都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又气又急,心里直冒火。他拍着门,隔着窗户咆哮:
我又没说要出村!我是来找人的。现在我人找到了,我要陪他,我不走!!我不走!
对不起,是楚医生说你要离开村子。我们只听他的。
志愿者冷冰冰地说完,把门锁咣当一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秦昭着急地喂喂大喊了几声,四周却没一个人搭理他。他一个人折腾半天,直到把嗓子都喊痛了,才精疲力竭地停下来,打量着房子里的环境。
很小的一间隔离房,倒是设施齐全,也很干净。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一次性的,角落里还放着事先备好的方便食物和水。秦昭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依旧没找到任何可以溜出去的办法,只得气呼呼地坐在小床边。
虽然这几天为了赶路,他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但这会儿人气极了,却是觉不出饿,只拧开一瓶凉浸浸的水,仰头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
他本来藏了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柔情,只想在见了楚斯年的面后好好地倾诉。谁能想到,他刚摸到楚斯年的头发丝,就被楚斯年不由分说地赶了出来?
隔离,隔离!他当然知道楚斯年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防止他接触村里可能的病毒而被感染。可是,难道他就不想保护楚斯年吗?!他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变卖了大部分资产,甚至连父母后半辈子的生活都安排好了。他还怕什么?他只怕楚斯年陷入危险。可楚斯年怎么就不明白呢!
现如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救死扶伤,可自己却被关起来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滋味,简直被被人捅了几刀还让难受。
想到这,秦昭不仅感觉胸中憋闷委屈,甚至连胃部都跟着绞痛起来。
咚咚咚!
秦昭捂着胃部,在床上蜷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他心中一动,立刻跳起来。然而结果却让他失望。窗户外立着的人影,分明是那个络腮胡安德鲁。
安德鲁带着口罩手套,一身防护服裹得严严实实,上面还留着没来得及蒸发的消毒液的痕迹。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狡黠地冲秦昭眨了眨。
嘿!伙计!有办法让我出去吗?!秦昭扑倒窗户前,扒着铁栅栏可怜兮兮。
有啊。安德鲁耸了耸肩,向西边望了望:等七个日落。着急什么。
我当然急了!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什么秦昭突然一顿,不服气地指着对方喊说:
诶你怎么没有被关起来?你不是运输志愿者吗?凭什么只关我一个人!!!
我半个月后才有出村任务。现在关我做什么?
安德鲁像看大傻子一样看着秦昭:伙计,老实点吧,这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小朋友呆的。楚队长可是为了你好。
你说谁是小朋友,你全家才是诶?
秦昭被安德鲁的态度激怒了,正要反驳,却见对方从栅栏外递了一个小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