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执去寻齐瀚渺拿药油。
等待对方回来的期间,姜悟开始昏昏欲睡,游魂做了太久,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只隐隐觉得殷无执好像是去的过于久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外头才终于传来动静,殷无执对他道:谷太医来了。
姜悟耷拉着眼皮,心知殷无执定是不愿应付自己,才故意借着拿药油的空隙去请了太医,但他这会儿正在犯困,便也懒得与对方计较。
谷晏行礼后走上前来,问询道:陛下哪里伤了,可否给臣瞧瞧?
手。
昏君懒得出奇,嘴里哼唧,手却半分未动,谷晏只能亲自拉开被子,把他的手拿出来。
方才在外面,齐瀚渺已经告诉他,姜悟身上磕了一块,殷无执在旁边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很严重。
这会儿,看着上面的淤青,谷晏下意识来看殷无执,用眼神:?
殷无执脸色未变,对他点了点头:是这处。
谷宴:是挺严重的。
他也是上个月才被派来伺候天子,也许因他行医之人见怪不怪,这伤在旁人眼中不算什么,可眼前毕竟是天子之尊,娇贵一点也是正常的。
齐瀚渺一听他说,顿时愁眉不展:太医妙手,看看能不能将其去了,陛下这样,实在叫人心疼。
一时半会儿怎好去除。这么说,谷宴再来看那伤,顿时觉得的确还挺严重,放在天子洁白的腕子上,实在是严重影响观瞻,他道:先擦些化瘀药油,慢慢来吧。
他诊了平安脉,确定天子没有其他症状,才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嘱咐道:此药油一日一次,揉在伤处,想七日后应能痊愈。
他刻意说长了时间,毕竟天子身娇肉贵,与寻常百姓不同,其他人也就三五日,哦不,其他人无需费此周章,自愈即可。
抬手示意殷无执,后者却道:太医一并代劳了吧。
谷宴神情微顿。
姜悟懒懒道:谷爱卿。
臣在。
他不会,你给示范一下。
谷宴只好道:臣逾越,请陛下稍作忍耐。
既然要示范,那必然要解说,他认真教导殷无执:先这样,将药油倒在掌心,迅速搓热。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因为要对天子负责,特别讲的很细致:感觉到掌心发烫之后,便可以按在伤处,患者可能会有些疼,但痛感会迅速被掌心的温度驱散陛下,感觉如何?
姜悟:嗯好舒服。
他大大的眼仁儿眯成弯月,低声道:谷爱卿的手好软。
是药油的功效,为避免糙掌会伤到患处,里面添加了软化皮肤的药材。见他满意,谷宴放下心来,继续道:然后这样,将淤青部位轻轻外推,动作需克制一些,重了会弄疼患者,过轻则可能不起作用
声音逐渐消失。
谷晏的掌心因为搓热而泛着红,而姜悟的腕子则很白,很细,像一截玉藕;皮肉在药油的浸润下泛出光泽,被有力的手指推出波纹,看上去又像是刚出笼的、柔软的、弹性的年糕。
谷宴看着掌下,殷无执也在看着谷宴掌下。
姜悟哼哼了一声,对方的每一次推揉都变成了享受,他偏头看着谷宴年轻的面庞,忽然记起上回割脖子也是对方看的。
谷太医真神,又救朕一回。
谷宴静静帮他推着伤处,温声道: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姜悟拿余光来瞥殷无执:殷爱卿,你可学会了?
殷无执睫毛闪动。
恰好,朕正小腿酸胀,便以此为题来考考你。谷太医给他揉了回伤,倒是把他揉精神了:你用方才谷爱卿说的手法,来给朕揉揉吧。
谷宴神色微怔。
天子此举,到底是宠爱,还是羞辱?
他垂眸,明显感觉殷王世子周身温度下降,但天子有命,他固然满身抗拒,也还是走向了床尾。
五指拎开被子,里头赫然藏着一条修长的小腿,殷无执在他脚边坐下,将那条腿拿起放在自己腿上。
姜悟的腿与手臂一般颜色,殷无执的手按上去,触感有点像羊脂软玉,温润滑腻。
他小腿曲线很是流畅好看,腿腹也比手臂要饱满许多这若是浸了药油推起来,便不是波纹,而是白浪了。
姜悟蹬了他一脚:愣着做什么?
殷无执垂下睫毛,五指包裹住他的腿腹,无声捏了一下。
腿腹嵌入指缝,又因为皮肤足够弹性未能溢出,也正因为未曾溢出,好像缺了点什么。
姜悟又蹬他一脚:轻点。
殷无执本就是武将,不是什么精细人,找到恰到好处又能让昏君满意的力道对他来说十分困难。
丧批累了。
没劲再蹬他:太轻了,痒,你到底会不会。
谷宴叹了口气,善良地提醒殷无执:世子若实在不会,用双掌包住腿腹,慢慢挤压,也可以达到缓解酸痛的作用。
这昏君瘫了一天,有什么酸痛需要缓解。
殷无执没有吭声。
罢了。丧批放弃折腾,饱含羞辱地道:殷无执,你真是个蠢人。
殷无执松手,目光渗人:我是臣子,不是奴才。
谷太医也不是奴才。
术业有专攻谷晏趁机转移话题:陛下,让臣瞧瞧您脖子上的伤,可好些了?
嗯。话虽如此,脖子却没动。
谷宴默了一下,必须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便伸手上前,轻轻挑起丧批的下巴,仔细观察了一番,缓缓收手,放心道:痂已经快褪了,陛下记得按时擦药,这样才不会留疤。
好。姜悟乖乖答应,谷晏安心地提起药箱,道: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谷宴走后,丧批便彻底对殷无执失去兴趣,他命令对方重新把自己的腿放进被子,道:朕要睡了,你待会去御书房里,把折子处理一下。
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了。姜悟刚来的时候的确也看过一些奏折,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皇帝身在宫中,是如何知道天下事的,也明白了,什么是皇帝。
它有一套十分完善而复杂的流程。
首先是官员们的所闻所见,他们看到哪些大臣私交好,也会一并写在奏折里,当然了,这是无意识的,书面文件一般都是谁家办了什么事儿,谁谁谁去参加,发生了什么事。
每天呈上来的折子很多,定南王家里的狗走丢了都有很多人郑重其事的告知。
就拿这件事来举例,作为天子,就要分别从不同人的书面文件里先提炼出重点:定南王家里狗丢了。
加粗:是一直陪伴在定南王世子身边的战犬,受过战伤有过功勋的。
好的,这是事件。
然后,皇帝要揣测不同人的用词和语气,从而推断出这个官员是定南王的朋友还是敌人。
当然了,单纯一个折子可能难以分辨,可每天碎片化的信息,整理起来就会发现其中的端倪,官员们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样,有交情的又怎么样。然后就是通过这些大臣们上报奏折的语气措辞和偏向,确定哪些人是真的忠君,哪些人已经悄悄开始党争从而给出有效措施,他的反应直接可能表现在官职分配,同时也关系着朝堂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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