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的房间很是宽敞干净,可再宽敞也比不上太极殿,齐瀚渺一摸那床,就立刻命人多铺了两层褥子,还止不住地为姜悟心疼:这样的床,陛下可如何睡的安生。
姜悟开始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打哈欠累嘴,他的精神就越发显得萎靡不振,丧丧地道:宽衣。
虽说车内尽量做了减震措施,可这一行就是一整天,路上难保不被颠簸到。当然主要还是他身上的龙袍,实在是太重了,冕旒压得他脑袋抬不起来,腰间的玉勾也有随时会掉的感觉,如果说姜悟不想上朝的最大原因是早起,第二原因就是这身行头让他接受不能。
马上好,马上好。齐瀚渺命人把他扶着坐下,在旁边催促:快点,再加一层褥子,你们怎么回事儿,哎呀
他一把揪开了宫女,自己上前抚平了褥子,然后让人把姜悟搬到床上,亲手来给他宽衣,道:寺中条件简陋,陛下可能得委屈一下,等咱们回宫就好了。
姜悟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两层床褥的软度,感觉还可以接受,便没有出声。
明日才是三月十五,他们要在寺中歇息一晚,然后再去礼佛。
宽衣之后,齐瀚渺又给他擦了手脸,姜悟实在困得不行,直接便睡着了。
往日没觉得那龙床哪里好,如今离开了才发现不对劲,那龙床,似乎比这张要软,往日躺上去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微微下陷,但这张就是平平板板,身体搁上面一放,下方皮肉都要被压平了似的。
殷无执。
陛下,陛下醒了?齐瀚渺凑过来,道:世子殿下在寺门口守着呢,陛下要不要把他喊进来?
盛国寺建在半山腰,寺门口风很大,殷无执手握佩刀,正在来回巡逻。
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越过围墙,一眼可以看到天上半圆的月亮,他在院外,那月亮则在院子里,只能远远地瞧着。
少将垂下睫毛,心情难掩失落。
姜悟身份太过贵重,以他所在的地方为中心,小院是定南王和左武侯在守着,盛国寺的前后门是殷无执和左昊清在守,除了这两层之外,还有一层守山的,说是里三层外三层毫不夸张。
他只是守个寺门,其实已经算是天子近臣了。
殿下,殿下?
殷无执猝然抬眼,便见齐瀚渺正笑吟吟地对他招手:陛下请世子殿下过去。
身边还有其他士兵在,殷无执下意识道:何事?
陛下寻殿下,自是有要事相见。
殷无执嘴角扬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迈了过去,一路走到没人的地方才小声道:什么要事?
以他的猜测,不是要喂饭,就是要哄睡,也就是齐给使顾忌他的颜面,还说什么要事,他忍俊不禁,却闻对方道:自然是朝廷机要。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院子,齐瀚渺道:殿下要见陛下,还是先把佩刀摘了。
殷无执随手把佩刀递给对方。
那厢,姜悟正坐在桌子前盯着桌上的白粥。在此前,他并不知从,白粥与白粥的差别居然会如此之大,宫里的白粥总是能煮出一层浓稠的米浆来,裹着软糯的米粒,香软可口。
但这寺中的白粥,竟是寡淡至极,白米流入喉间,甚至有些刮喉咙。
齐瀚渺去喊殷无执还没回来,其他人也没那个本事为他更改膳食,毕竟从今日起,太皇太后吃的也是这样的东西。
姜悟想吃蛋羹。
耳边传来动静,齐瀚渺很快走了过来,脸色微微凝重地凑近姜悟:殿下不在寺门。
姜悟道:去哪了。
士兵说,殿下被奴才喊走了。
哪个奴才。
齐瀚渺。
姜悟略略明了,看来是母亲动手了,但愿殷无执吉人自有天相,如果他能扛过去最好,若是扛不过去,那就说明历史已经被完全更改,丧批也就不必强行活着了。
他道:十六,去看看。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一声痛呼,姜悟伸手按住轮椅:齐瀚渺。
后者赶紧把他推了出去。
小院门口,定南王和左武侯正在撕扯殷无执的脸皮:会不会是易容?
武侯不认识也就罢了,爹连儿子都不认识了么?
我儿子没理由来寻陛下。定南王理直气壮,见左武侯去检查殷无执的左耳,唯恐自己落于人下,于是又揪着殷无执的右耳开始检查:好像是没有痕迹。
左武侯神色严峻:刀看看。
殷无执黑着脸把刀拿了下来,定南王皱了皱眉,本想就此放过他,可余光瞥到姜悟出来,立刻又打起精神,喝道:裤子脱了。
殷无执: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儿子屁股上有个痣,我清楚,快脱。
左武侯也发现天子出来了,他一本正经道:听说少将军年前才意外中过一箭,这会儿伤势应该还未长好,上衣也脱了。
殷无执含恨握紧腰带:都检查到这等地步,还不能确定我是谁,我倒是开始怀疑你们二人是不是武侯和我爹了。
臭小子胡说什么。定南王一巴掌呼噜他脑袋上,道:你以为你要去见的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夏天子,我等自然是要严加防范,多多上心。
左武侯同样正色:那是自然。
殷无执气红了眼睛。
够了。天子声音传来,两个老臣立刻旋身行礼,定南王道:臣参见陛下。
左武侯道:老臣方才正在检查可疑人员,未有留意到陛下出门,实在该死。
定南王:。不愧是京里当官的,他以后得多学着点。
殷无执握着被扯开的腰带,抬眼来看姜悟,后者道:殷无执说的对。
一个真世子尔等都要检查这般久,你二人,是真的么。
完了,表现过头了。
定南王还在想怎么回复:呃
左武侯利落道:老臣知罪,大抵是老臣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臣推荐左侍郎来为陛下守院,此人此前刚刚与殷戍一同去过齐地,可堪重任。
定南王迅速分析重点。此话顺势而为,放过自己又同时把儿子推到了天子跟前,委实妙啊。
姜悟道:老马失蹄,幼驹岂焉。
左武侯:
定南王抹去上方错误分析。
查罢进来。
两个老臣还未反应过来,姜悟已经重新回到了室内,殷无执把腰带收好,板着脸道:陛下让臣查二位真假,得罪了。
定南王踢了他一脚,左武侯轻蔑地横了他一眼。
殷无执闷闷地回去跟姜悟禀告: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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