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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晚上,睡多了的两人贴起了对联。
他们买之前没数需要多少,并且南肆表示贴不了几天,最后便只挑了三个。
对联小,贴在屋内也不算个体力活。南肆涂胶温倦迟贴,本就一会的事,却因为南肆的频繁走神,半天也没完成。
他蹲在地上,手里的动作很慢,偶尔还会停下。头顶暖光给他踱上一层柔和,擦着侧脸落在地上,是小片蜷着的影子。
南肆垂头盯着自己的影子,渐渐就出了神,甚至没注意到温倦迟已经蹲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只是那柔和背后,藏着太多的欲言又止。
半晌,温倦迟曲指拨开南肆额前垂落的碎发,轻声问,“怎麽还发起呆来了?”
“嗯?”南肆擡眸,对上温倦迟含着点笑意的眼睛,脑海里绕来绕去的思绪一瞬停滞,他磕巴了下说,“没、没事。”
“就是蹲久了。”
说着,南肆打算站起来践行一下随口扯的话,结果还不待站直,麻到仿佛失去知觉的感觉直窜天灵盖,他一个不稳就要往前面栽,被温倦迟眼疾手快地揽着腰扶住了。
腰上的力度一重,南肆听见温倦迟在他耳边戏谑道,“我知道了,不用急着证明的。”
南肆:“……”
剩下的活被温倦迟一个人揽了去,南肆抱着手靠在一边看,恍惚间近乎要沉溺在当下的场景里,好将往后的日子都以此代替。
于是温倦迟贴完最后一对,偏头就见南肆看着自己发呆。
那一刻他眼底暗涌的情绪差点就漫上来。
温倦迟半垂下眸,喉结艰涩一滚,克制地走到南肆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轻轻一扯,“累了?”
闻言南肆神情没什麽变化,像是仍旧没回过神,只是待温倦迟準备再说点什麽的时候,他眼睛又聚焦起来,呓语般道,“要留下些什麽,要让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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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点,机场。
南菀推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带起一阵风,丝毫不见哪怕是熬夜的疲态。
时隔将近半年,她回到这里,在走出大厅看见黑蓝夜空那一抹清冷的月光时,她不禁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情景。
那时她刚打完官司,又和丈夫离完婚,拿到足够几年不工作带着南肆看病的钱,经朋友推荐带着他来到这里,在一片生活气息浓郁且环境优美静谧的老城区定居下来。
住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市里精神科方面最权威的医院,找朋友介绍的医生。
那时候南肆的情况只能说表面稳定下来,不再一直嘀嘀咕咕说着胡乱的话,也不再全身克制不住的发抖,只是依然下意识往角落里缩,不吃不喝,见不得成片的黑色,只要呆在昏暗的环境里,就会毫无预兆地彻底崩溃。
因为这个,她带南肆去医院都坐的公交加地铁。路途有些长,南肆全程都很安静,偏棕的头发衬着白皙的皮肤,活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如果不看他苍白的脸色和始终垂着的眼睫的话。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刀子般向内对準自己,只在上地铁时流露了情绪。
地铁窗户往外,是黑的。
南菀忽略了这一点。
当她牵着南肆站在开着的地铁门边时,一垂头,看见他定定地望着地铁的那扇黑窗,小手在她掌心里攒得死紧,深深陷进皮肉里。
那一刻她忽然发现,原来小孩力气可以这麽大。
反应过来那刻,她擡手準备遮住南肆的眼睛。南肆却突然挣脱开,一转眼便消失在下车的人群里。
背着的包“砰”地掉在地上,南宛只觉得从地底伸出无数只手,疯狂地扒着她的裤腿,然后飞快往上,直直攒住她的心髒。
她向来乐观潇洒,遇事冷静,人生快三十年,后半程夸张点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从没有说怕过什麽。
除了此刻,唯独有一次,当她扫清一切终于赶在夜晚来临回到家时,却看见漆黑的别墅,推开门,耳边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声。
冷清的月光落在玄关,勾勒出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客厅里依稀只见白色的窗帘在飘,活像是什麽鬼片现场。
她甚至连灯都忘了去开,包掉在地上,她只顾着拿手机,拨通了张玥的电话。
焦急的几十秒过去,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那一刻,巨大的恐慌狂风般将她席卷,南菀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月光打在她侧脸,活像她就是那个鬼。
失魂落魄的鬼。
在第三次尝试打张玥电话失败后,南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对方在惊讶过后第一时间居然是推卸责任,然后推测没什麽事让她别想太多。她听了一会没得到有用的,直接给挂了,随即拨通了小区保安室的电话,让他们查监控,并赶快派人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