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将魏暮的头发吹起来,他看着小巷上方苍蓝色的天空,只觉得心一点点地落了下去,安安稳稳踏踏实实。
没问题。他笑道,你随便点。
他已经不再像最开始时那样因为梁燕对他的态度而过度难过了。
他是有要回去的地方的,也有会为他而高兴的人。
那之后,魏暮办了张新卡,梁燕不要的那三千块钱被他存进了卡里,之后的每个月都会再往里面打三千。过年的时候他回家了一趟,两人仍是没什么话说,临走前魏暮将卡掖在了梁燕的枕头下面。要不要是梁燕的事情,给不给是他自己的事。
过年之后两人就没再碰过面,魏暮没想到,再见到梁燕,竟然会是在他的公司大楼里。
第40章 长梦(5)
魏暮跟着一身保洁衣服的梁燕去了盥洗间,问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梁燕低头拖地,声音很淡:你能在这,我就不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梁燕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咱们的关系的。
我不是魏暮没说完便住了嘴,什么话和梁燕解释好像都变得没意义起来。他在原地直直地站着,直到梁燕放下拖把去拎垃圾的时候,他才上前一步,从梁燕手中把那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抢过来,低着头出去扔了。
那之后魏暮每天上班就比往常更早了二十分钟,到了之后他把包放下,便去找梁燕帮她打扫卫生。梁燕不耐烦地赶了他几次,魏暮都只当作听不见,一心埋头干活,梁燕拖地他就去擦台面,梁燕涮拖把他就去收拾垃圾,反正两人做的是不一样的活,梁燕再不乐意也没办法真正赶走他。
就这样,梁燕到公司的第二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有同事来问,魏暮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答得很坦荡,说是自己的母亲。来问的同事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看不起,只是有些惊讶地说原来是阿姨啊,之后同事们再见到梁燕也都多了几分熟稔的热情,热络地喊阿姨。
然而,一段时间下来,魏暮又避无可避地面临了困扰。
梁燕对人对事都不是温和逢迎的性子,甚至显得过于冷漠而不近人情,即便是职员们主动与她打招呼,向她示好,她也不曾有过好脸色,至多嗯上一声。公司里的人在她那里碰了冷钉子,也没人愿意干这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心里不舒服的同时,对梁燕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一次开完会后,魏暮留下来整理资料,周明川从总公司带来的助理张绍昱也在。两人把手里的活做完后,张绍昱却没立即离开,有意无意地问魏暮:我听说,阿姨的脾气好像不是很好?
魏暮的动作一停,抬起眼来看向张绍昱,张绍昱却是笑起来,好像刚才那句只是一个随意的玩笑:我跟他们说别瞎说了,行了,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去忙了。
张绍昱走了之后,魏暮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从会议室里出去了。梁燕并不难找,拐过一条走廊,魏暮便见到了在大厅里埋头拖地的梁燕。今天外面下了雨,进来的人鞋上沾的泥不断地将地板弄脏,她因此需要不停地在那打扫。
魏暮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终究是没走过去,而是转身回了办公区。办公区域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魏暮攥了下掌心,扯出了一个笑来,说:那个
大家都抬起头来看他。
魏暮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最近我母亲在这里工作,承蒙大家很多关照。
办公室的人七嘴八舌的都说没有,说他客气了。
魏暮说:我请大家喝东西吧。
他自己很少喝饮料奶茶之类的东西,让办公室里的一个女孩帮忙收集了大家的口味并下了单,收获了很多个谢谢。
然而一杯饮料只能维持短时间的平静,不是解决之道,魏暮一天比一天更加煎熬,他不仅要为梁燕撑起一个安心工作的环境,还要承担着公司里所有人的不满和看在你的面子上,除此之外,周明川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奇怪。
第一次在车上的时候魏暮还当他是喝醉,但那之后,这些小动作便愈发频繁起来,白日在办公室里,周明川也常对他做一些没必要的身体接触,比如接水杯的时候蹭一下他的手指,他关窗的时候周明川从背后过来也关窗,手臂几乎要揽住他半个肩膀。
还有一次晚上出去应酬,魏暮本是要开车不能喝酒,周明川却中途让他为自己挡酒,说是回去叫代驾就行。一是因为领着这份工资,二是觉得职场或许都得这样,魏暮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的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有了晕头转向的感觉,还是临走前去卫生间吐了一场才勉强恢复了些清醒。
上了车他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多久之后,车颠簸了一下,他的头撞到旁边的车玻璃上,还未醒透,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手揽住他的脑袋往肩上按,他睁开眼,发现他竟然半靠在周明川的怀里,周明川的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正揽着他的半边脑袋。
魏暮惊了一跳,连忙挣脱出来,坐直了身体,说:抱歉,我睡着了。
周明川的手没收回去,仍旧搭在椅背上,拇指与食指并起来轻轻地搓了搓,他看着魏暮,神情间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没关系,今晚让你替我挡太多酒了。
魏暮从车窗向前看过去,司机开得很快,他有些辨认不出现在是到了哪里。身为助理,他应该先把周明川送回家,之后再让司机送也好自己回家也好,但当时和周明川并肩坐在车后座,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怪异地不安,不太合规地开口提了要求,说:抱歉周总,我现在不是很舒服,您能不能让司机先送我回家?
他自顾自地报了家的地址,周明川看着他没说话,或许是车后座的光线过于昏暗,周明川的神色显得有些莫名,魏暮被看得很不舒服,他局促地动了动身体,忍不住有些戒备地靠车门更近了些,这时周明川突然笑了一下,跟前面的司机说:按他说的地址走。
后半程魏暮强撑着每时每刻都保持清醒,直到车停在熟悉的楼下,他心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语气姿态和周明川告了别,车辆刚一消失,他便忍不住晃了一下,踉跄地扶着旁边的树,干呕了一阵,一只手的手心里还全是他在车上时为了保持清醒用力掐出来的痕迹。
他还没等上楼纪随安就跑了下来,把他半扶半拖进家后,直接兜头扔了个毛巾又给推进了浴室里。那天晚上纪随安明显是很生气,一开始不管他任由他自己在浴室里折腾,听到魏暮摔出的一声巨响后才脸色阴沉地进来,把他摁进了浴缸里。
给他洗澡的时候纪随安的动作也有些粗暴,各项指令发得简洁冷淡,魏暮虽然酒没醒全,但也能看出他的不善情绪,一声也不敢吭,让抬胳膊抬胳膊,让换姿势就换姿势,但他脑子转得没以往快,有的话听进耳朵里了,半天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以至于纪随安说了把头仰起来之后,他还愣愣地处在加载阶段,纪随安一捧水就已经浇了下来,头上的泡沫被冲进了眼睛里,他痛叫了一声,纪随安也猛地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帮他擦干净了泡沫。
魏暮半天不敢睁眼,只是用手不停地揉,嘟囔着有些委屈:疼
纪随安将手里的毛巾啪的一声扔进水里,魏暮听到他深呼吸了一下,连忙睁开眼,便听纪随安问:今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
魏暮有问必答:今天的合作业务很大,老板说他喝得太多了,让我帮他挡一挡,我就喝了几杯。送我回来的就是我们老板。
今天你去之前,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喝酒,实在挡不过去也最多只能两杯?魏暮的酒量一贯很小,大学的时候是一杯倒,工作大半年后有了些长进,增到两杯了。
魏暮很乖地点头称是:我答应你了。顿了顿,又说:我错了。
他一乖巧认错,纪随安便跟他计较不下去了,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纪随安突然问:你那个领导,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出格举动?
魏暮有些心虚地移开眼,他到这时候还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只是直觉告诉纪随安之后或许会把事情闹大,所以摇了摇头,说:没有。
纪随安盯着他:以后如果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魏暮点了点头,他的头昏昏沉沉地疼着,一边想,以后他多注意一些,和周明川保持好距离就行了,他毕竟是个男的,周明川又差不多是能当他长辈的年纪,应该不至于就是纪随安担心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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