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榻上躺着一女子,脸色苍白如纸。
回二皇子,公主伤到了后脑,需得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放出消息,燕国公主坠崖身亡,救回来的,是她的婢女。
医师闻言一愣,随后忙不迭哈腰点头。
魏槐挥了挥手,那医师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他往小榻边走去,随后慢慢俯下身子,手指在空中描摹着面前人的眉眼。
此时,他仍旧有几分不真切的虚幻之感。
昨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跃下山崖,不知为何,想起从前的种种,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利刃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不,他对她只有利用,死了便死了,不过是一个蠢笨如猪的燕国人罢了。
比起这个,他应该更担心如何回去应对父皇的责问。
他一遍又一遍地劝说自己,一遍又一遍。
可当又一次看见她,那失而复得的感觉溢满心口的瞬间让他如坠云端。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从前给她写的那封信,那时,他借口归家回到西凉,随后将燕国的边防图献给父皇,之后便自告奋勇地接任西凉主帅,同燕国交战。
他不想再做被人轻视欺辱的无名皇子,他想让父皇正眼看他,但从前这种念头,现下的他只觉得讽刺。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次,一支利箭离他的心口只有几寸,他在鬼门关回荡了一圈,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不知为何,昏迷的时候他梦到了那个老杨树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她总是那么爱笑单纯,给了他从没有享受过的温情,虽然这是他骗来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醒来后,他不顾伤势提笔给她写下了一封信,信中说母亲病重,短时日难以回燕京城
分明只有利用,为何还要顾忌她的感受。
魏槐捏紧了拳头,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老杨树下,她曾亲口说过燕燕和松淮哥哥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
你是我的。魏槐看着熟睡的人,目光冷了几分,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
宋姝月醒来之际,人已经在西凉边城的驿站了,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白色伤布。
后脑处还隐隐作痛,她回想起了昨日的一切,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主,你醒了。春韭瘪着嘴地走了进来,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怎么了?宋姝月瞧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春韭半晌没有出声,只是垂着头。
冬荪呢,怎么不见她。宋姝月四下里望了望,想起那天冬荪同她一起在马车上,但她下了马车后便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后来的事
冬荪她她为了替公主引开那些坏人,回到了马车上,马车掉下了悬崖春韭的眼泪刷得一声流了下来。
宋姝月愣住了,哑着声音道:你说什么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是那西凉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姓蒋的副将,那天,那群刺客杀了好多人,我被吓坏了,他救了我,把我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
二皇子,燕国公主醒了,要见你。蒋涧走进了屋子。
魏槐此时正在提笔写信,向西凉皇交代昨日发生的事情,闻言,立马搁下笔。
蒋涧看着二皇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他今日才知晓那日二皇子抱回来的姑娘就是燕国的五公主,可是,五公主已经许给了太子,二皇子这些举动委实有些不妥。
昨日,二皇子见那马车坠崖后,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能把人给吓死,他本以为二皇子是担心燕国公主遇刺身亡没法交差,后来一个侍卫寻回了公主,二皇子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随后守着那公主,一宿没睡。
这事情不简单。
魏槐进屋后,宋姝月难得没有像前段时日一般摆着冷脸对他。
公主找我可有什么事?魏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你去把冬荪找回来,好吗?宋姝月下了榻,声音沙哑,像扯着救命稻草一般扯着魏槐的衣袖。
那处是万丈悬崖,底下水流湍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你一定是在骗我,冬荪还活着,她是为了救我宋姝月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冬荪平日里胆子小,竟然肯为了她独自一人引开那些刺客,这叫她如何能心安?
燕燕,死的不是你的婢女,死的是燕国公主。
你说什么?宋姝月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
燕燕,这件事我们将错就错,你现在自由了,我带你走。魏槐笑着说,将她从地上扶起,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定不想嫁给太子
心里有你?宋姝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气极反笑道,魏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心里为什么会有你,你是西凉二皇子,我是燕国公主,我们素不相识。
魏槐这一日都处在恍惚中,这番话让他的神志清醒了几分。
素不相识?公主是想与我撇清干系吗?
真是可笑,该跟我这个嫂嫂撇清干系的不应该是你吗?宋姝月看着那人怅然若失的高大身影,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是我逾矩了。魏槐朝她拱了拱手,随后离开了屋子。
宋姝月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冷笑了几声,她堂堂大燕公主的一片真心当真是喂了狗了。
不,这人连狗都不如,你对狗好,狗会对你摇摇尾巴表示忠心,而这人咬了她骗了她还妄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公主,有一个侍卫递给我一个吊坠,听说是昨日您落下的。春韭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扁形吊坠。
我落下的?
那个侍卫就是昨日将公主寻回来的那位。春韭道。
宋姝月接过吊坠,细细地看了看,随后想起某个字眼,又忆起了某人的那番话,突然说了句:将人唤进来。
此番,她前去西凉皇宫,身边必须得有几个信得过的人。
刀山火海吗,她既然来了,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也许这就是她作为燕国公主的宿命。
门嘎吱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着大燕侍卫服的男子,他的腰背板正,身姿挺拔,但是这张脸却显得有些普通。
是你救了我?宋姝月打量着他,突然发问。
是,但属下只是在草丛边上发现了公主,将公主带了回来,谈不上救这一字,救了公主的应当是您的婢女。那人拱手道,表情不卑不亢。
听到后面,宋姝月想到了冬荪,神情僵了僵,面上浮起几分悲戚,随后打量着面前人,觉得有几分诧异,还第一次见着有人救了人不邀功的。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在侍卫里面排行十七。
好,十七,不管你怎么推辞,你救了本公主是事实,本公主一向恩怨分明,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的。
喏。那唤作十七的侍卫回话后只朝她拱了拱手,面上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神态,但他看向面前人的视线有几分复杂,像是心疼。
但宋姝月没有察觉到这些,反而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这种干练话少的性子对她的胃口,她只需要一个能干的心腹下属便可。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