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机重重落地那一刻,徐景元从噩梦中惊醒。
额角传来后知后觉的钝痛,他抬手按了下,坐直身体,在持续将近半分钟的滑行中看着小窗外仿佛没有尽头的草坪,心情逐渐平静,并隐隐感到一种逃出生天的解脱。
下机后前往到达大厅的转盘拿行李,锡林浩特的机场比北京要小得多,旅游淡季来的人也比较少,徐景元没等太长时间,拉着行李箱离开大厅,按照接机师傅发来的短信找到停在3号门外的一辆白色面包车。
司机师傅自称是蒙古族,态度很热情,下车帮他搬行李,一口普通话说得标准又流利,也没穿传统服饰,除了脸晒得比较黑之外,徐景元看不太出他哪里像是。
回到车里等了二十多分钟,又接上来一家三口才出发。
徐景元坐在副驾,飞机上那一觉睡得不好,这会儿就有些发懵,支着下巴看外边匆匆飞逝的街景,车水马龙和来往行人,跟北京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驶入国道之后,两边的景色开阔起来。
但可能因为阴天,地也多是土黄色的秃皮,草很少,甚至比不上停机坪见到的密,与想象中一望无际的绿海相距甚远。
所以徐景元也只是扫了几眼,很快又兴致缺缺地歪下脑袋。
后边那一家三口倒是兴致很高,一会儿分吃零食一会儿跟家里长辈亲戚打视频电话,吵吵嚷嚷的。
司机师傅降下点车窗,干这行的都闲不得住嘴,就也跟徐景元找话聊,问他哪里人,在上学还是工作,是不是第一次来。
问得很随意,没怎么探听隐私的意思,徐景元就随口答了:南方人,在北京念书,第一次来。
师傅挑眉:大学生么,我看也像。不过这才四月啊,偷溜出来玩?
徐景元咳了一声:请假的。
师傅又笑:那小伙子学习应该很不错。
徐景元说:还好。
车开半小时到了一家三口住的民俗酒店,大大小小的蒙古包围成圈坐落在草原上,彩色旗帜迎风飘扬着,有穿着蒙古族服饰的姑娘出来迎客。
徐景元从车窗探头张望,车子发动后师傅问他:喜欢呢?第一次来怎么不跟他们一样住蒙古包体验体验?
徐景元说:太贵了。
一天三四百,住几天能行,住一个月可够呛,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师傅点点头,只当他是穷学生,没话了又开始扯别的,一直聊到车停才歇嘴,说到地方了。
刚在蒙古包周围短暂绿过的草原又变回了黄色,倒不是没草,只是像刚长出来的黄毛一样覆着薄薄一层,不细看还以为是片秃地。
徐景元下车,这荒郊野岭的手机定位也不好使,就对着软件里的照片看了看,确认眼前这看起来方正得像块板砖的两层高建筑是他订的那家民宿后,给司机师傅付了车费,拉着行李往大门走。
没有迎客小姐,也没有其他游客,民宿外的木制围栏一推就开,能看见的窗户全都紧闭着,冷清得像个黑店。
徐景元站在玻璃门前,瞪着挂在门把上那块休息中的牌子,给民宿老板打电话。
拨到第三次才通,听声音十分年轻,没精打采地说:打错了。
徐景元有些来火:没打错!让你们老板接电话。
对方顿了两秒,回他:神经病。
然后挂断了电话。
徐景元:???
真服了,什么态度。
谁爱住住去吧。
他大少爷没受过这种气,拉着行李边走边搜别的民宿。
十分钟后,徐景元第二次站在玻璃门前,开始打第四次电话。
还是同一道声音接电话,语气稍微精神了点,先说你好,然后问他哪位。
订了你家民宿,来住店的。徐景元说,现在在门口了,找人来开下门?
对方再次挂断电话。
在徐景元准备打第五次电话之前,终于有人从二楼下来给他开了门。
挺漂亮一男孩子。
按理说形容男孩子不该用漂亮,可徐景元看见他的第一眼,脑海里就只想到了这个词。
你就是那个订一个月房的冤大头?
穆礼和徐景元对视一眼就转身走了,穿着普普通通的白T和灰色短裤,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没有丁点儿隆重迎客的样子。
徐景元提着行李箱跟了进去,反手掩上那依旧挂着休息牌的门。
这家民宿看起来很宽敞,装修风格偏现代化,但屋内摆设和挂饰都是充满草原气息的蒙古图腾和鲜艳色彩,很适合拍照。
穆礼回前台坐下,打开电脑,叫徐景元过去登记信息。
可能是平常少用,他打字输入的动作很笨拙,两根食指逐个键去敲,光身份证号就输了有半分多钟。
什么叫冤大头?徐景元在前台支着下巴看他,我看这儿价格是全网最低啊,难道住宿条件很差?
穆礼说:这边没什么好玩的,最多待一周就会嫌无聊。而且入住之后不能退,你订了一个月,还不是冤大头?
他眉眼轮廓很淡,肤色也白,更像是汉族的长相。
眼下睑的弧度饱满,眼尾微微上翘,抬眼看人的时候有点像猫。
嘴唇也很红,明明在最干燥的春季,润得像是抹了唇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张张合合的,微嘟的唇珠晃得很勾人眼。
这话让你们老板听到估计得开除你。徐景元说。
穆礼头也不抬:我就是老板。
徐景元只当他胡说:就你这态度,不怕赶跑客人?
穆礼说:想走怎么又回来。
他刚才起床就从窗户看见这冤大头拖着行李箱灰溜溜地往回走了。
徐景元:
只是因为便宜!
直到穆礼登记完递来钥匙,徐景元都没再搭话,闷头提着行李上二楼。
喂。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叫他。
徐景元在半层台阶上回头:干嘛。
穆礼托着脸,侧身翘起的细白小腿一抬一抬,好整以暇道:房间在一楼,103。
第2章
徐景元咬牙提着行李又下来,到最后一级台阶还倒霉催地被行李箱轮子砸到脚趾,疼得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不早说!
钥匙上有写。穆礼关掉电脑,和徐景元擦肩而过,我住楼上,有事再找我。
徐景元气死,一点儿也不想再找他,拉着行李回了房间。
房内家具以实用精简为主,有独立的卫生间,衣柜和书桌连着占了一面墙,大床放中央,床头靠墙,另一边是朝东的窗户。窗外的草原比来时看到的要更绿一些,还有零星几只牛羊在远处站着,偶尔走几步,慢慢悠悠的,并不在意只有阴风没有阳光的坏天气。
徐景元撑着窗台望了会儿,直到被吹得打了个喷嚏才回神,去摸背包里的相机,装好镜头,打开的时候发现相机没电了。
徐景元:
那用手机浅拍一下吧。
不过手机拍终归没有相机效果好,徐景元拍了十张,只选出一张勉强满意的发到微博上,说自己落地了,然后关上窗户,开始整理行李箱里的衣物用品。
一个月不长不短,东西还是挺多的,徐景元收拾完外头天还亮着,但挂钟显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比他平常的饭点晚了一个半小时。
午饭是在飞机上草草解决的,六小时下来肚子早就饿得厉害,徐景元收起行李箱,带上钥匙打算出门找吃的。
一楼的客房很少,只有两间,最里边的101房是共用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