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拨掉平板,手指都在发抖,鼻腔也热。
平板界面忽然动了起来,不是晏在舒,她的视线缓慢聚焦到左侧的收件列表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列表中的下一封邮件呈“已读”、“已读”、“已读”状态。
对啊,邮箱不是社交软件,本来就可以多平台登陆,孟揭的电脑可以登,手机也可以挂着账号。
意料之中地,手机在下一刻震起来,屏幕上显示一串她能倒背如流的数字。
晏在舒不接。
又震。
她再按掉,这会儿站不住了,滑着跌坐到地毯上,心悸,气短,类似低血糖的症状,手机第三次震起来时,她胡乱揉一下头发,按手机侧面电源键,一直按,一直按。
一直按。
按到对方也真的像放弃了,死心了,反正怎么都打不进来,干脆就不打了,手机得到一口喘息的时间,死气沉沉躺在手边,这时,阿姨在外边敲门,提醒她该下楼了,客人差不多到齐了。
晏在舒没力气,面上看着没什么,而整幅身骨像在火里滚过一遭,里边彻彻底底烧透了,低应了声好,起身时脚踝碰落手机,她弯身捡,手机在这时又震起来,她起身的那刻划屏接,不等对方开口,先说。
“你别来,我不想看见你。”
一字一句,呛着火,带着悲。
“今天,明天,每一天,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第67章 崩裂
“抱歉, 我会有反应。”
“晏在舒,你愿不愿意接受亲密关系?”
“包含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和性行为。”
“你是不是有病?”
***
洗脸, 下楼。
谢女士乐团里的伙伴来了, 叔伯姨妈们也来了, 几家要好的也都携家带口登门,聚餐的气氛特别轻松,是谢女士一贯的风格,小孩儿放开了撒欢, 大人各玩各的, 晏在舒把自己完全浸在氛围里,该笑的时候不淡漠,该说的时候不寡言,甚至气氛到了, 抱着琵琶弹了一曲琵琶辞,右手小指灵活度有损,但胜在基本功扎实。
一个音没错。
这场聚餐一直持续到十点半,宾主尽欢。
十一点十分,晏在舒挨个送客人上车, 又和阿姨一起把两位喝多的客人带到客房,回到客厅里的时候唐甘还窝在沙发里,吸着一杯果汁, 晏在舒拍她肩膀:“上楼睡。”
“跟你睡呀?”唐甘就贫。
“来啊。”晏在舒笑。
唐甘啧声, “算了,我不跟地主爷抢粮吃, 我得回去,老唐刚刚喝得也不少。”
晏在舒面不改色, 从沙发上抄起外套,安安稳稳地把唐甘也送上了车,至此家里特别安静,她关了灯,往楼上走,光线从二楼走廊漫下来,每往上走一步,肩臂落的光就越沉,晏在舒的精气神也被压得越散,进房间后收到唐甘的一条语音。
她说好像在路口拐角那长椅上看到孟揭了,一个劲儿怀疑自己幻视,又问晏在舒,他今晚是不是没来。
一句两句,从列表里弹出来,震着晏在舒掌心,孟揭没来,确实没来,哪怕当时车子已经驶进小区,但晏在舒以那样决绝的语气放过狠话,单方面断绝跟他往来关系之后,他就真的没出现在她跟前,只让雍珩把礼物捎带进来了,一张唱片,他的私藏,谢女士爱不释手。
投其所好这点,真的无人能出其右。
所以她也栽在这点上。
缓缓吸口气,冰凉而密集的水线浇在身上,她关掉了手机。
***
睡得不踏实。
胸口始终梗着一口气。
天不亮晏在舒就醒了,换了身衣服,准备借卡路里的消耗捎带走那口气,用运动产生的内啡肽抵掉那股消极情绪。
五点过半,天冷,空气中浮着淡青色的雾,无风,满园的树和水都没醒。
晏在舒刚刚热身完,低头调手表的运动模式,推了小门往右走,往孟家的相反方向走,走过整片湿漉漉的三角梅,拐过一道红砖墙。
当时没有想到孟揭还坐在那里。
在黑名单里被流放了一晚的人,在长椅上等了一晚的人,他浅色的毛衣被雾和晨露洇湿了,头发也潮,眉眼被湿度拓深,坐在那里,垂着脑袋,听到脚轧过潮湿树叶发出的声音才转一下头。
晏在舒的手无声地往下垂,后撤两步,刚转过身手腕就被攥紧了,一股力毫不容情地把她往过带,晏在舒用力甩:“你喜欢坐在这里玩自我感动那一套,你继续,我走。”
孟揭没松手,当然没松,他绕到晏在舒跟前,身上有在外边坐了一整夜的寒气,晏在舒左手挣不脱,右手劈他肩膀,他受着,她带着情绪让他滚开,他也受着,可晏在舒的情绪越扯越激烈,胸口的那股气几乎要翻滚沸腾,双目都跳着火星子。
“你有完没完?”
孟揭有要开口的意思,嘴唇刚动,晏在舒就别过脑袋,打断他:“你知道现在最令人恶心的是什么吗?是欲盖弥彰的解释,是谎言被拆穿之后的无力找补,挺可笑的,孟揭,你别来这套。”
晏在舒语气稍微平缓,紧接着说:“你别说话,我脑子稍微过一下就知道你要从哪个角度辩解,没用,都没用,我就问你一句……”
喉咙口毫无预兆地哽一下,鼻酸,她抿一下唇,说,“那封邮件里的往来记录,是不是属实?”
“是,”他的声音也很哑,“但……”
“但什么啊,”晏在舒甩掉他手,语气突然抬高,“你早说啊!扯什么情情爱爱,扯什么对跖地啊,你找我只是生理需求而已,那我们就纯上床关系就好了啊,维持那种状态很难吗?为什么非要往复杂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