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具有可能性的漫长的、不会死亡的机会就摆放在眼前,似乎对于寻常人来讲,是不可抵抗的诱惑,但我没那么强烈的想法。
也不是抗拒,只是觉得生命太长总得找点更有趣的事情做,目前并不知道,所以还不太想,就跟我写一篇作文,非要将所有结构想好才会下笔一样,如果实在想不出,就还有后悔的机会总不可能让我无期限成为社畜吧?!
可以和我在一起啊,和我待在一起就不无聊了!青木无比的自信,自认自己身上有无穷的乐趣,毕竟他没有下限,我对别人怎么恶劣都可以,他还会助纣为虐,我对他更是什么都可以做,自然不会无聊。
你的悲欢和我不太一样。我婉言道。
再说了,青木活了这么久,应该见证了无数人的生老病死,我怔了怔,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仅仅是他其中一段经历的亲密人而已。
我不认为我死后他会永远走不出去,这是不自觉以己度人的结果。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我根本吃不了一个人的肉啊!一看到就要吐,更别说吃下去,我可能会永远记得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然后形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绝对会做噩梦的,绝对会一回想起来就吐的。
所以,我对于不死的想法一直持消极态度。
对于青木积极撺掇的话,我应了几声就岔开了话题。
没有发现他渐渐幽暗的眼眸,还有唇畔收敛的笑意。
在分裂爆发点之后,只有陆陆续续的还未及时查看记忆的青木偶尔出现分裂的现象。
在遥远的树林草地之上,才从土壤里爬出的少年掸掸衣物上细碎的土,望向远处的晨曦,面上的神色像是还未被照耀到阳光的阴暗角落,冰凉阴沉。
树林在风中摇曳着绿色,海浪一般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簌簌的细响不绝于耳,如同小巧玲珑的铃铛在耳边摇晃。
他倏地眨了眨眼。
少年站了一会儿便在草地躺下,望着天空发愣,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缓慢地滚了一圈。
会死吗?
会死的啊。
诗绪里,会死的。
他再郁闷地滚了几圈,身上粘到些草屑。
与此同时,不止是他一个在陷入沼泽一样深陷的负面情绪,无数的青木都被迫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会长大,会化为一抔黄土,消散在他指缝。
没关系,这样一看,诗绪里整个人生都会浸泡在他的陪伴下。
青木凝视亮白的天空,表情怔愣。
他有点想象不到诗绪里死去之后的场景了。
就像让他现在回忆遇见诗绪里之前的那些冗杂的记忆,想是想的起来可是那些不断重复、不断汲取别人恶意来取乐的经历,在他脑海里莫名蒙上了一层纱布,影影绰绰。
那些经历的喜怒全部都分解成无用的因子,飘飘然离去。
有了对比才知晓那些情绪的起伏是多么的无趣无聊,多么的浅薄粗陋。
可是,诗绪里不想吃下他。
他的身体不够完美,要不然为什么会嫌弃?
青木思索半晌。
他想要陪伴诗绪里更久更久,不仅仅是百年可是她不愿意的话,自己是没有办法的一想起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失去她
青木突然疑惑。
因为剧烈的感情太过汹涌澎湃,他竟然一时间也思考不清楚自己的反应。
到底是怔忪片刻,惯性地过着青木富江所习惯的奢华恶念的生活,然后突然有一日寂寞到挖出心脏也无法消解,世界都变得寂寥,被寂静与闷气捂死在灯红酒绿、酒池肉林内,在火光里消散成灰色的烬。
还是愤怒悲伤到理智一扫而空,疯狂地分裂,引起全世界的烧伤掠夺、犯罪率急剧上升,成为真真切切的疯子,连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众人的追捧都再也不屑一顾,虚荣心在那一刻化为乌有,燃烧成无差别的恨意。
想不到,怎么想前方都是无尽的炼狱。
北村雄回到自己的家说家也不准确,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父母亲戚全都断了联系,现在他也不想打扰,就像内心枯竭仅想着放松身体,什么都别想。
他穿上单薄大衣出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指间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沧桑的面庞连胡茬都没有剃干净,疲惫的眼只虚虚望着前方。
在一个巨大的红绿灯路口,人头攒动,北村雄挤在人群里。
忽然,一道令他神经立刻紧绷的少年音轻飘飘在他身后响起,他全身瞬间被恐惧和其他复杂的情绪激起一片的汗毛。
不要回头啊老头,那少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诗绪里的不要捉弄你,所以你最好别看我,只说几句话。
北村雄沉默,烟被捏出弯折。
你想要长生不死吗?就像我一样。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没什么值得延续的。他尽力保持理智,死死地盯着红色灯。
哈,少年嘲笑出声,哈哈哈也是,你跟诗绪里不一样。她就算是被那些恶心人围绕着也一直在努力地坚持自己的道路,没有人比她更好的了。你真是够废物的。
北村雄不禁想赞同,只是紧绷的精神令他少说少错。
沉默。
嘈杂的环境,人声鼎沸。
少年似乎瞥了瞥周围比她还要年轻的人们,讽刺道:他们最好比诗绪里先死。
要不然会有概率生活在炼狱里,变成恶鬼,全然失去善,只剩下恶,做尽坏事。
北村雄下意识接着他的话想到。
他也突然知晓这怪物在想什么。
间织不像是执着寿命的人,她死去便死去了,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的死亡对于怪物来讲是残忍的丢弃。
就算是让怪物与她同死,那怪物也照样会舍不得与她活着在一起的未来的可能性。
因为没有人比青木富江更了解死亡的了。
死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思考、没有记忆、失去感情。
他不想失去,他还想要用眼睛看着她,他才不会满足,永远不会,他能和诗绪里拥抱几百年,内心幸福地冒泡当然,他得感受得到。
那些甜蜜闭上眼相互拥抱赴死的情侣在他看来是愚蠢的表现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不贪恋与她的交谈、她鲜活的笑、可爱的焦糖琥珀一样的眼睛。
和诗绪里一起死亡是最下乘的结局因为怪物是贪婪组成的欲望之体,死亡是虚无,是让他彻底失去未来更多美好记忆的刽子手。
有人能在恋人的怀抱里满足地永久沉眠,而换成他一定会不甘心浑身细胞都在发出抗议的不甘,怨恨,如同垂死挣扎的地狱鬼,塞满了恶毒不甘的狂想。
不满足如果见过活着的她,怎么舍得丢弃?如果有一丝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怎么可能甘愿共同赴死?
诗绪里可能不愿意那就只有挠心挠肺地接受好难受,一想到这个结局就比在火焰里燃烧还要痛苦千百倍。
可是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会愿意承受所有的痛苦前提是诗绪里死去时是幸福的,满足的。
等绿灯亮起,北村雄没有离开,站立原地,几分钟之后才犹豫地回头没有富江。
他长吁一口气,折返回去,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