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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淮忍不住叹息。
毛小桃松开了手,偶人瞬间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石淮面上一惊,却见毛小桃神色淡淡毫不紧张,也跟着放下心来。他想有毛小桃在,四少夫人即便有所行动,应该也不至于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毛小桃示意石淮一道出门,将将走出一步,突然出声问:“小石头,你记得去晖园的路吗?”
石淮摇着头,答道:“这宅子太大,那日又是夜里……你也不记得?”
“啊,这麽晚了应该也找不到小姐姐们问路了。”说着随手拿过桌上的六方杯,默念一咒,那杯子即刻化作小兔子蹦蹦跳跳出了门。
二人赶到晖园时,在北屋外便听得里面传来四少夫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声,她一声声在狂吼:“为什麽……为什麽……”
毛小桃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又快步走进屋内。
背对门口而站的四少夫人此时已鬓发散乱,被她紧紧攥在右手里的发簪还在滴血,而高举的左手心上,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正往外不停地冒着血,她全然不顾,只是垫着脚急切地去够悬在半空中在一下下扭动的偶人。
曹灵儿瘫在离她不远的地上,掩着嘴再哭,目光惊恐地看着那只伸向半空的血淋淋的手。
墙边的矮榻上坐着面色苍白的曹四公子,以及站在一旁同样面色苍白的曹二公子。
毛小桃伸手一探,偶人已落入她手中,接着取下珠链,施术将躁动不安的偶人定住。
“长老!”曹灵儿满脸惊喜,爬起身来。
四少夫人猛地回过头,这才看到进门的两个人,狰狞的面容一愣之后很快舒展了,幽幽收回手,踏着虚浮的步子慢慢踱至桌前扶着桌沿坐下,曹灵儿去扶她的手被她轻轻推开。
她放下了手里的发簪,又将落在脸颊上的几缕头发往耳后掖了掖,掌心的血沾到了发上脸颊上,她似乎毫无知觉,白净圆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忽然间,一抹淡笑爬上了她的嘴角,淡笑变成露齿大笑,接着她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大而疯癫。好半晌,笑声才停止,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悲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可惜白费了俞伯伯这麽多年功夫。”
毛小桃道:“俞老先生习得偶人之术果然与夫人有关。”
“他忘不了女儿枉死,一心要报仇,算得上一个好父亲。”说着扭头朝墙边的两位公子看去,眼神冰冷,道:“不像他们兄弟俩,女儿的死也是可以随随便便就算了的。”
“弟妹!”
“你更好,二哥你更好!连着死了两个女儿,也都算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这麽多年你天天捧着俞绯二嫂给你的香囊,你心里愧疚吗?你扮一副情深义重的思念模样,把自己感动坏了吗?”
“我看你是疯了才这样胡言乱语!”曹四公子怒吼,大约扯到了烧伤的皮肉,一阵面容扭曲。
四少夫人全然看不到他的疼痛,冷冰冰地看着他,冷冰冰说道:“我是疯了,云禾走了我就疯了。可我还是没有你疯,你真以为云禾只是走丢了吗……想想我的云禾有你这样的爹,她大概也是要疯的……”
榻上的四公子气怒又哀伤,他的身子瘫了下来,颓丧道:“刚才你想杀我,是要为云禾报仇。”
“不应该吗?”四少夫人正色反问,继续道:“偶人做出来之后,我多希望它第一个就来杀你,不过是有人比你还要罪孽深重,才让你活到了今日而已。”
毛小桃虽然年轻,不过也知道世人相遇相处或致分开,都有着各自的方式与理由。可是,纵然明白世间会有各式各样的夫妻相处之道,但亲眼见到如眼前这般怨恨纠缠的夫妻,也是忍不住心生遗憾。
她有些可怜这位悲伤脆弱却在苦苦强撑的夫人,假如女儿还在,或许夫妻感情不至如此,或许她会幸福地过完一生,总之不该是这样……她不允许自己再继续想下去了,便出声问道:“夫人从哪里得知的偶人巫术?我是说那匹布帛。”
四少夫人终于不再看她恨着的人,她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翻出来模糊的血肉,她终于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她的手微微颤抖。
她举起了那只手,却笑了,对着毛小桃说道:“原来这伤口是疼的,我还以为云禾走后,我是再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云禾走后,我常常去她走丢的那条街。一天晚上,我碰到一位老妇人,我像问所有人那样问她有没有见过我的孩子。”
她的眼眸亮起来,“你知道她说了什麽吗?她说她可以让我见到云禾……你相信吗?她真的让我见到了我的云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