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毛小桃的脸才终于露了出来,露在被抛掷到地面的巫袍之下。她脸色灰白,是灵力枯竭之相,颤抖不止的身体伏在地上,整个人动也不动,好像连擡起头看一看姬善培的力气都没有。
姬善培的目光似乎可以喷出火来,只管死死地盯住地面,粗重的喘息十分急促,暴躁得几乎就在失控的边缘。
在毛小桃垂落在地的右手边,是浸在鲜血中零零落落的大印碎片。而她搁在腹部的左手,道道伤口中密密实实地嵌进了更多的碎片,嵌得很深,就像长进了她的肉里。
她明明气若游丝,口气还坚决,说道:“你要的东西,已经被我毁了。”
“你找死!”姬善培大喝,情绪自此完全崩溃,说话间已经猛起一脚跺向毛小桃躺在地上的身体,只听得几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盖住了她浅浅的呻吟。
应该是很痛,所以她立即蜷缩起了身体,将烂掉似的左臂塞进怀里,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地痉挛起来。
姬善培当然觉得不够洩恨,于是他掐住了毛小桃的脖子将她拎起,逼迫她去看他的金笛。金笛正好挥起,朝着淳于瑶的肩膀狠击过去,而她旁边,是昏迷不醒的姚东扬。
毛小桃感觉到呼吸困难,右手好像是想抓姬善培扼住她喉咙的手,但最后却留在他的手腕处,死死地攥住。那只被碎石嵌满而不成样子的左手,此时擡了擡,没能完全擡起,只能虚虚半举着。她眉眼低垂,目光仍清明坚定,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被她攥住的手又开始用力,她喉咙很疼,于是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一下,但是挣扎得不算剧烈,好像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去说最后的两个字——“帮我”。
电光石火间,姬善培瞄到了她举至半空的左手,掌心中央似乎有一块陌生又熟悉的骨头。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他伤害她的时候,那把厉害的竹笛竟然一次都没有出来护过主。
他的疑问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缀着绶带的竹笛自眼前一下闪过。
只在瞬间,毛小桃那只半举着的左手就被炸成了一团让人无法看上第二眼的迷糊血肉。
同一时间,一口鲜血喷到了她的脸上,彻底窒住了她的呼吸。然后,她的身体就像秋日御云密林里的树叶那样,缓慢地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
“小桃——”
她听到小石头在叫她的名字。
可是声音像被斧头狠狠劈过,听得她一颗心被揪住般难过,她想让他别那麽叫她。
她还想最后一次再睁开眼睛看看他。
噎鸣
醒来时,身边是一只漂亮的银尾赤狐。
毛小桃迷迷糊糊的,喃喃自问:“我……死了吗?”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喉咙也痛。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却看到自己伸出的左手,是迷糊一团的烂肉,没有五指。她吃了一惊,尚且来不及体会更加仔细的感觉,就听到小狐貍发出了人的声音,笑意盈盈地反问:“迷雅想死吗?”
当然不想!毛小桃正要回答,但是喉咙的疼痛变得如此明显,以至于她只能发出来一点又哑又涩的声音,难听得有些意外,这才想起姬善培扼住她脖子的事来。
这时候,小狐貍已经极为体贴地端来了一杯清水。于是毛小桃半撑起身体,接过那只光洁的玉杯,痛快地喝了个干净,似乎因为稍微感觉到有些舒适,紧接着此前消失的意识与感知开始逐渐回笼,然后她便察觉到了指腹间的触感是异常的细腻,不由得认真地端详起手中的玉杯来,心中莫名其妙地泛起这杯子怕是非常值钱的想法来……就在此时,她的手顿住了。
视线从玉杯移到了小狐貍身上,再从小狐貍开始,环顾起了四周。
碧潭,巨枫。
不见那条青色大蛇。
是子午谷。
“我怎麽会在这里?”
“这里不好吗?”小狐貍答非所问。
“我应该在御云。”
“也可以在这里。”
毛小桃皱了皱眉,在思绪运转起来之前,她感觉到了周身的疼痛,尤集来自消失的左手处,锥心的痛感持续又强烈地袭击过来,痛到她无法思考,痛到……可以的话,她简直想要放弃呼吸。
不,不可以。
不可以被痛感迷惑。
思绪挣扎,她想从塞满全身的痛感中抓住那一丝清明,她把玉杯还给小狐貍,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她选择忽视这种颤抖,连声问道:“御云还好吗?其他人怎麽样了?姬善培呢?他有没有死?”
“不是以为自己死了吗?就当自己死了不行?在这里,你完全可以不用操心那些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