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黑兄弟面面相觑,半晌,马克西姆鼓起勇气问:Dedi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著名魔术师,您是否愿意帮助我们?
他已经做好了被回绝,或者被敷衍对待的准备,但童然想了想说:请容我考虑一下,明天再回复您。
若是辛雪在这里,就能看得出童然已经意动了。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如果没有遇见马克西姆,童然用了晚餐后应该回房间洗澡、睡觉,明天出发前往约翰尼斯堡,后天回到燕市。
但现在,他坐在户外一张餐桌旁,捧着杯热可可,低眉细思着慈善义演是否可行。
并非因为道德绑架或是怜悯,其实动机也不那么纯粹。
一来,他可以像拍摄WWF宣传片那样,为中国魔术师提供机会;二来,他可以得到较为丰厚的APP积分回报。
而产生这个念头的前提,是他自幼受社会援助,建立的三观让他将慈善行为视作一种习惯,就像普通人习惯存钱一样。
唯有一点让童然颇为顾虑
刚果治安不比南非,凯恩放下咖啡杯,我听说,偏远地区经常发生武装冲突,就算是大城市也时有偷盗、抢劫的问题,那些持枪军人都可以随意上街。
我知道,童然担心的也是人身安全,但刚果政权还算稳定,如果举办慈善义演,我肯定会选择首都金沙萨,那里至少现阶段很和平。他稍稍停顿了一瞬,又说,或者,我们可以跟联合国难民署、世粮署合作,由他们派人来保护我们。
凯恩不由想到两个月前,好莱坞一位当红女星就以联合国难民署亲善大使的身份,亲临了索马里难民营。
索马里治安可比刚果差多了,联合国直接派遣了维和部队出面保护。
而以童然目前的声势,想要得到难民署的支持并不太困难。
你把精力放在这边,修的挑战又怎么办?凯恩的反对情绪也不大,难民营慈善义演若是办成了,对童然的形象很有利,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义演是件大事,我至少得用几个月时间准备,在那之前我会先完成逃脱魔术。童然喝了口热巧,如果决定要做义演,趁还没回国,我想先去刚果了解一下情况。
就我们俩去吗?凯恩愣愣地问。
您这是同意了?童然抬了抬眉,如果您也支持义演,那我明天就和马克西姆先生联系,当然,我们估计还需要雇佣几位保安。
在非洲雇佣保安的程序很简单,一个持枪保安的月雇佣费换算成人民币也不过三千上下,太阳城就有提供职业保安雇佣服务。
在与马克西姆和温巴详谈后,凯恩一共雇佣了四名保安,一行人于两日后飞往了刚果首都金沙萨。
Dedi先生,凯恩先生,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温巴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完全没想到童然真会答应他这个小人物的请求,尽管义演还需等上数个月时间,可干旱在持续,粮食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请你们放心,关于合作的事我会尽快汇报,绝不会耽误你们的安排。
不用客气,能对你们有帮助就好。童然微笑着问,我们的行程是金沙萨和卡南加对吗?
是的,这是我们国家最大的两座城市,温巴一路上都在讲解着刚果的风土人情,末了说,我是瓦格尼亚人,从小生活在刚果河畔,那里风景很美,生活很祥和,如果先生们感兴趣,我可以陪你们去我的家乡看一看。
童然确实有点兴致,中国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一样的风景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创作灵感。
但在享受旅行前,他必须先经历人间地狱。
难民营的居住条件在童然看来与地狱相差无几,屋棚又破又旧,空气浑浊恶臭,街上随处可见垃圾、粪便、呕吐物以及死老鼠,疾病在这里肆意传播,死神的镰刀悬在每一个人头顶。
凯恩来到难民营第一天,只因为喝了一碗营地管理人员送来的水,当晚就上吐下泻,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好在只是轻微的肠道感染,只需要补液和休息就能痊愈。
接下来两天,童然跟着温巴和马克西姆去了好几个难民营。从难民们的态度可见,马克西姆在当地比温巴更受尊重,刚果人认为萨普是自废墟中盛开的优雅之花,象征了贫苦大众最后的尊严。
在马克西姆的帮助下,童然得以和难民们深入交流,这里的一切都和他预想中差不多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家五口每天的口粮只有一碗野菜,许多小孩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腹水肿,婴儿死亡率高达25%。
但偶尔也有一些令他意外的情况,比如难民营里还有学校,虽然只是用干草和篷布搭建起来,占地不足二十平的小空间;又比如孩子们尽管生存艰难,但仍然充满了乐观和童真。
他们会好奇地围着他打转,会在面对镜头时开朗地笑,高兴地唱歌跳舞,甚至在知道他是中国人后,会为他表演功夫。
当一个小女孩举着破旧的艾莎人偶,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冰雪城堡魔术玩具时,童然只觉得心脏被尖针狠狠戳了一下,不算疼,却很难受。
他忽然间感受到一种绝望,因为他深知自己无法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来带来所需要的,真正的奇迹。
魔术,仅仅只是魔术,从来都改变不了自然法则,更不可能拯救世界。
等到凯恩出院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卡南加。
几日后,掉了十多斤肉的凯恩飞回了美国,童然则带着四位保镖去了温巴的家乡。
正如温巴所说,那是个安静又祥和的村落,村民们以歌舞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酋长请他品尝了只贵客才能享受到的碳酸饮料。
没有错,就是超市里那种几块钱一瓶的碳酸饮料
看上去村里的物资和难民营同样匮乏,但这里靠着雨林和刚果河,其实食物非常充沛。
村民们会用树枝编织一种足有两个成人高的传统渔具,上宽下窄、形似漏斗。他们将渔具安装在河中搭建的木架上,每天早晚各查看一次,捞出的鱼就是这一天的主食。
Dedi先生,您想试试吗?河岸边,温巴热情地问。
童然疑惑道:试什么?
捞鱼。
温巴指了指矗立在河中的木架,两个渔民正攀着木桩往浮在水面上的鱼框里钻,只要您把鱼捞出来,您就是最强壮、最勇敢的男人!
童然望着湍急的水流,还有绑在木架与鱼框之间摇摇晃晃的麻绳,眼皮不由地跳了跳,我水性不太好,算了吧。
温巴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出几分忐忑,他偷觎着童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Dedi先生,我是不是冒犯到您了?
童然诧异地笑了,当然没有,怎么会?
温巴轻舒了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Dedi先生有些不开心。在我们瓦格尼亚人的传说里,如果谁能在急流中捕到鱼,就会受到刚果河精灵的庇佑,她会帮助每一位勇士,为您消除疾病,赠予您无上的快乐。
童然蓦地一怔。
不开心么?
好像是的。
从徐琼的离世,到难民营的所见所闻,都在童然心中蒙上了晦暗的印记,它们一层一层地堆积,无形中侵蚀着他,带给了他沉重的压力。
他忽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思维也钝钝的,似乎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低潮,就像女孩子们的生理期。
想到这个比喻,童然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他真的需要一点刺激。
那我试试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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