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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发现怀里的小人类在轻颤后才有了动作,抱着他离开。
那天盲眼少年没有去偏殿摆贡果,有点低烧。
神祇把他送回房间,也没有来找他。
少年吃完好心神仆带来的退烧药,一觉起来依旧没有看见神明的身影。
他脸色苍白地去了会客的地方。
来见他的人是养父养母的亲生孩子。
偷偷把他接到山上的陈福下场凄惨。
把他卖给陈福的李父李母下场同样如此。
不属于李家的钱财被收回,李耀光混得很不如意。
更可怕的是得罪了诡谲的邪神,就像有一把刀选在头上,随时会把他劈得粉碎。
走投无路,他要跟祸害同归于尽。
李耀光说了少年突然失去视力的真相。
李父李母带他去省城医院看过,医生的确说的是留院,但不是观察,而是治疗。
病情已经有了诊断结果。
少年是脑部疾病压迫视神经,影响了视力。
检查出来病情已经恶化,时日不多。
养父母担心他闹着要治疗花钱,根本没有说真相。
所以将他卖给风评极差的陈福也不怕他跑出去报警。
在他们眼中,养子已经是一条搁浅即将死亡的鱼,这是废物利用。
“你以为祂是真的喜欢你吗?祂连癌症晚期都能治好,怎麽可能不知道你生病了,怎麽可能治不好你!”
“祂只是把你当成新的玩具,看看你能下贱到什麽程度!”
“你以为你会拥有比我更好的下场吗?时瓷!!!”
透着恐惧和疯狂的大叫声越来越远,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梦境都陡然清晰。
盲眼少年先冷静想了想。
李耀光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祂从没掩饰过,祂不是什麽好神。
就像看亲情在金钱面前的反应如何,在他身上,祂可以看见爱情在生命面前会是什麽反应。
在神庙完成许愿必须离开。
如果他选择了爱情,那就是放弃了生命,只剩下一周不到的生存时间。
如果他选择了生命,那就是舍弃了爱情,许愿治好后就要离开祂,离开神庙。
这似乎也是一种对祂的背叛。
背叛了邪神,即使治好病,也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少年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在小院吹了吹风,吃了一颗止痛药,然后去偏殿找祂。
但被拦住了。
一连两天,直到盲眼少年在一位神仆的帮助下去了省城医院又回来,神明才见他。
祂问他有什麽事。
少年什麽都没说。
祂无所不知。
问的当然不是有什麽事,而是在等他什麽时候会做出选择。
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皿中用来逗乐的虫子。
虫子也早就做出了决定。
所剩不多的时间,一半用来享受瞎眼选择的爱情,剩下的一般给自己準备坟墓。
一改之前的懂事,三天的时间里,少年很能作,要了很多东西。
从食物、衣物到各类财宝。
邪神没有拒绝过他。
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只一路捡着奶酪吃的灰扑扑老鼠,以为是天降馅饼,其实是引他进入陷阱。
吃到最大最甜的奶酪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一般梦做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现在还能算是一个有些波折的美梦,再继续下去就是完全的噩梦了。
时瓷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不愧是他的口味。
时瓷擡头,就对上旁边神明的视线。
深沉的,粘腻的,偏执的。
反正给人的第一反应就不是什麽好东西。
祂安静地看着少年啃糕点,狭长上挑的眼微垂,莫名就有种令人心痛的弱势感。
时瓷移开视线,咬了一口糕点,又把目光放回去。
他又没做错事情,该心虚的也不是他。
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对你许愿吗?”
嗓音略有些无力。
祂盯着少年半阖的桃花眼,良久,说可以。
然后时瓷说,他的愿望就是顺利死亡休息,再也不会见到祂。
霎时,即使只是回忆,这片虚幻的空间也在剧烈的震颤中堙灭。
*
时瓷曾经以为故事已经结束。
少年剩下的三天下山,去了医院,在止痛剂中度过了剩下的时间。
也不算太痛苦。
最后更像是睡过去了。
但在他闭上眼后,时瓷这次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自己之前不知道的事情。
邪神降临,鬼故事一样从医院带走了他,试图让他活过来。
但怎麽也无法成功。
少年自己不愿意醒过来。
祂像是困顿的兽,力量失控的边缘,一个自称系统的存在找到了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