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等把这个修好再去。程昭说。
气氛稍微有些冷,高夏便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会儿,程昭将手上椅子摆放好,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高夏视线循着他,看到男人站在走廊上,正从上衣兜里掏出个四方的金色纸盒子。
程昭。高夏喊了他声,男人闻言一脸困惑地转过身。
学校里有规定,不能抽烟。她说。
程昭看了高夏眼,笑笑又将手中盒子揣进口袋里,什么都没解释,只说道:有些饿了,你们学校食堂我知道在哪儿,去吃饭吧。
人一旦形成既定印象,几乎很难改变。高夏没有哪刻比这时更深刻地意识到,程昭和她记忆中的那人已经不是同一个。
男人在孩子教育问题上简单粗暴,乍听起来言语浅陋,她认真看着男人的背影,莫名升起股怅然若失的情绪。然而高夏很快又低头瞧着自己脚下的石砖,愣了半秒才跟上前,又像故意遮遮掩掩匿藏着什么。
南封小学实行分餐制,全校二十来个班级,分四组到学校食堂用餐,老师和学生都在同个食堂,只不过老师的用餐地点固定在食堂东边三排座椅。
高夏和程昭到食堂正好碰到四年级的学生来用餐,程晗眼尖,排在队伍中远远看到程昭的身影,兴奋地踮起脚,冲程昭连连摆手。
程昭眼神示意程晗站好,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整体上扬的嘴部肌肉却骗不了人,高夏只顾着跟食堂打饭的阿姨说话,完全没注意到。
高夏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唯独不喜欢吃青椒,可她偏偏又爱青椒炒菜时的那个味,今天中午的菜正好是青椒土豆丝。
她慢吞吞把青椒都拨到一边,心叹今天幸好不是她值班,当天值班老师要跟学生坐在一起吃饭,让孩子们看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她还在感慨中,对面那人却突然探了双筷子过来,正好跟她的碰到一起,高夏愕然抬头,显然对面那人比她还要慌张,忙收回筷子,磕磕绊绊道:我
习惯了。
两人在一起那会儿,但凡菜里有青椒,基本都是程昭帮她挑掉。
高夏自诩知轻重,当下却太过逾矩,她朝着他的脸望去,最后垂眼落在男人凸起的喉结处。她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收敛了目光,这会儿旁边没有坐着别人,不然瞧见肯定要误会他们的关系。
下午高夏有课,本来陈老师只是让她顺便帮忙解决一下程昭的午餐,别的也不要她管。她没跟程昭打招呼就把他一人留在办公室里,等下午两节课结束,男人已经离开。
程昭几乎活儿一干完就走了,回到住的地方,工人正找他找得焦头烂额:程工,你今天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上午,你电话也不接,张家老宅三号柱身槽朽过长,恐怕我们之前的墩接方法行不通,需要整柱更换才行。
去学校帮忙修了几张椅子。程昭进屋换了身衣服,取了安全帽出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哎程工,不是我说,学校那点小活你让小李随便找个人去帮忙就行,这儿几十号人可离不开你,要有点什么大事,我不好作主,还耽误工期。
程昭嗯了声:走吧。
到了现场仔细一检查,果然跟工人说的一样,原先评估时木头损坏还没达到这程度,程昭临时指挥工人将周围结构加固抬高,忙到快天黑时才赶回去。
程晗早就放学回家,将程昭留在冰箱里的菜热了,吃过晚饭,这孩子早早就学会了生活自理。
程昭进屋看着在写作业的程晗,说道:我今天有点忙,下午临时又出了点事,这才回来晚了,饭菜都在冰箱里,你吃了没?
吃过了,知道,你帮我们学校修桌椅去了。程晗点头,他指指桌子上的东西,手机都忘在家里没带走,我刚用它查了个资料。
程昭手机的开机密码没瞒着程晗,930715,程晗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不是他跟程昭的生日。
偶尔程晗会借用上网搜个课程,其实小学的部分知识点程昭也能教他,只不过现在教材跟他当年上学那会儿改动不少,程昭怕误导他,很少直接教他。
那我去吃饭,你自己写作业。程昭拿起手机。
人走到门口,却又听到程晗叫他,他转过身,程晗已经扔下笔凑过来,嘻嘻笑了下仰头看他:程昭,你是不是喜欢我们高老师啊?我们高老师人可好了我觉得她当我嫂子也挺好,到时候大家肯定都羡慕我。
这没头没脑的话砸得程昭脸色骤变,呆怔住,顿了顿才问他:怎么想起来说这话?
中午你跟我们高老师站在一起,我们班同学都看见了,大家还问我你是不是跟高老师谈恋爱?
小孩子就要好好学习,懂什么是谈恋爱。程昭沉下脸斥了句,抬腿出了卧室。
外面没亮灯,程昭摸出手机,又重新输入了一遍密码。
九三零七一五。
当晚高夏跟好友蒋晓鸥聊天,蒋晓鸥如今在安原市一家律所工作,其实没什么事,就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蒋晓鸥听了半天,总算觉察出点不对劲,直截了当问她:高夏,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一晚上总讲我们小时候的事,你想回西平看看?
高夏想了想,还是没有瞒她:你知不知道程昭也来了南封?
谁,程昭?蒋晓鸥明显很吃惊,他去那儿干什么的我跟他也很多年没见过了,估计阮涛跟他还有联系你碰到他了?
嗯,他弟弟在我班上,他在这儿修缮村子里的古建筑。
就他后妈生的那个?那还真是巧。蒋晓鸥说,高夏,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是不是就为了打听程昭呢?
可不是巧,高夏也觉得很巧。
而蒋晓鸥跟高夏一起长大,她还算了解高夏,一句话就讲到了高夏的痛处。
第四章 矛盾
高夏微怔几秒,旋即干巴巴地解释:我打听他做什么,你别多想,就是遇到了跟你说说。
我多不多想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怎么想。蒋晓鸥顿了顿,高夏,别说我打击你,以程昭那个性子,怕是结婚了也不会邀请我们。你要实在想知道,我帮你问问阮涛。
蒋晓鸥和阮涛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算高夏真存了几分心思,也不好让她去开这个口。
别,我真没别的意思,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高夏话题一转道。
还行,我这两天在外面出差,估计要到下个月才能回去,有空我去找你,把邵杰也喊上。
邵杰是蒋晓鸥的现男友。
好的,那我备课了,回头再聊。高夏原本心里存着事才跟蒋晓鸥视频,挂了电话心里反而更像压抑着喘不过气来。
她性情温吞,并不善于向人吐露心思,说白了,是个锯了嘴子的葫芦,有事只会藏在心里,自己先琢磨了无数遍才会开口,也就能跟自小长大的蒋晓鸥说上几句。
近来高夏经常梦到西平机务段的铁路大院,她出生在夏天,因而对这个季节格外偏爱。
大院里的冰棒厂一到夏天就会供应冰棒,孩子们揣着冰棒券,从家里拿出保温杯去装。那时候程晗他妈妈没有出现,程昭也没有搬走,就住她家对面,两家敞着门,她和程昭抱着杯子坐在楼梯间咬冰棍,穿堂风窜过来比风扇还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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