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工部的房子、吏部的官职调动……
这天宋澜坐在昭阳宫里,忽然想起去岁那场骇人听闻的雪灾,一时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没等他感慨多久,廖华就进来了。
“陛下,景阳侯和大理寺卿杭大人求见。”
宋澜将笔搁在案上,“宣。”
周禾常常进宫,大多是找宋澜喝酒,杭越也会进宫,大多数是来述职,但周禾与杭越一起来,只能是为着一件事。
宋澜见两人进来,不由地端正了神色,问:“是蔡华敬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周禾与杭越对视一眼,脸色俱沉了沉,宋澜看在眼里,心也就沉了沉。
从去岁小年夜算起,蔡华敬已经死了快一个月了,人死于那莫名的蛊虫,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杭越和周禾一直在查。
前些时候杭越已经禀奏过一回,说那蛊虫是境外之物,不是大盛地界上的东西。如今杭越又与周禾一同来了,想必是有了新的进展。
周禾躬了躬身,道:“确实是有了新的进展,只是不是个好消息。”
宋澜已经料到周禾会说这样一番话,却没生气,好消息坏消息的,都得听不是么。
“说吧。”
“先前大理寺一直在查那蛊虫的事,臣就去查了查蔡华敬手底下的那几个江湖杀手。人虽已经死了,但他们身手极好,迷晕梅少傅的那味迷香也有些古怪,因着这些人人数不少,臣便顺着查了下去,发觉这些人不是近日才出现在大盛境内的,而是在一年前就出现在了盛京城里。”
“一年前就在盛京城了?藏身于何处,受雇于何人?”
“俱不知。”周禾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陛下,线索到这里,彻底断了。”
宋澜怅然,下意识又看了杭越一眼,周禾以前是个小纨绔,办事不怎么靠谱,但杭越却是真有能耐的。
然而杭越也低了头:“回陛下,确如景阳侯所说,大约在一年前,盛京城里的暗哨曾留意到这些江湖人士,只是盛京城本就鱼龙混杂,这些人进城以后又没了踪迹,暗哨也就不曾上心,若非此番景阳侯一路查过去,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一年前出现在盛京城的。这些人行踪不定,也不知与谁联络过,更不知为何会替蔡华敬卖了命。”
宋澜靠在椅背上,眉头不由紧紧锁起,先前梅毓和梅砚一起分析过蔡华敬一事的利害关系,天子脚下有人意图不轨的确令人心忧,可又得知那蛊虫是境外之物,这份心忧便消了大半。如今兜兜转转,却又查出来那些个江湖杀手一早潜伏在了盛京城里,且线索还断在了这里!
这算什么事!
“哐”的一声,宋澜抬手把手边的茶盏摔了,周禾与杭越忙跪下请罪,宋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罢了,这事既查不下去,就务必在盛京城里多加戒备,若再有形迹可疑的,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周禾没再与宋澜耍贫嘴,与杭越领了命便跪安了。
宋澜盯着被自己摔碎的茶盏,思绪不由地再度飘飞,一年前……段惊觉从南诏回京,梅砚久病初愈,幽云二州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宋澜与梅砚之间的误会达到了顶峰。
再特殊的事,似乎也没有了。
而就是在这寻常的日子里,似乎有些事,渐渐地藏不住了。
——
春景将盛,朝华门附近的宫苑里有一湖温泉池水,受那泉水的滋养,两束杏花开得极美,粉瓣玉芯,悄悄吐着芳颜,引得一众小宫女驻足留连,险些忘了返。
宫女们看见周禾和杭越过来,忙躬身避让,杭越见周禾面色始终阴沉沉的,闷了一路,终忍不住问了:“景阳侯这是怎么了,陛下不是并未责怪么。”
周禾这才回神,只敛了眸,却并没与杭越多说,只道:“与陛下无干,是我自己的事。”
人家都这么说了,杭越自然不会再多问什么,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出了朝华门,杭越一愣。
——南诏世子段惊觉在宫门口等着呢。
自从除夕夜过后,周禾日日都待在藕花园,两人原本较为隐晦的关系也在这个正月里迅速发酵,变得人尽皆知起来。
而世家大族的事,哪里容得人置喙,杭越即便知道什么也是不敢多说的,向段惊觉行礼后便告辞了。
天已经暖了,段惊觉却还披着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里露出来一角素白的衣袍,衬得整个人干净清然。而那双柳眼便始终淡淡看着杭越,直到人走远,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听见周禾有些不满的声音传过来:
“这杭越长得是不错,可也不至于教你这么盯着看吧?”
段惊觉的目光转回来,微微笑了下,有些温顺随和,道:“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会肖想别人。”
“那你是在看什么?”
段惊觉依旧笑:“是想着杭大人能力出众,此番蔡华敬的案子却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他是否会不甘心。”
“不会。”周禾回想了一下方才昭阳宫里的事,笃定地说,“陛下也觉出来此案查不下去,国事繁忙,他分不出太多精力在这上面了。”
段惊觉垂了眸没说话,周禾便上前拉了段惊觉的手,发觉那手是真的凉,像是在三冬的严寒里泡久了,任凭人用多暖的心都捂不热一般。
他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进宫一趟去向陛下禀奏蔡华敬一案,很快就回去的吗?你还眼巴巴过来等什么,可是不放心?你素来畏寒,也不怕冻着了。”
“你办事,我怎会不放心。”
段惊觉微微转开眸子,不去看周禾,只任由他牵着手,两人一同上了藕花园的马车。车里还熏着暖碳,坐定以后,段惊觉呵了口气,才道:“已经开春了,早已经算不得冷。”
周禾看着他泛白的面容和那领口的风毛,仍是有些不满,但想到段惊觉能在这冷天里出来等自己,心里又似沉甸甸的,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不等周禾说什么,段惊觉就感叹一般地仰了仰头:“开春了,这要是在南诏,早已经是暖融融的一片春景,浅草生长,万物复苏了。”
周禾很少会听他提起南诏,一时愣了愣,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纸屏,你可是想回南诏了?”
“是啊,你待如何,送我回去么?”段惊觉顿了顿,柳眼一弯,像是自嘲一笑,“质子无诏而归,那可是谋逆重罪啊。”
周禾一急:“总有一日,我会陪你回南诏的。”
段惊觉仰着头,眸子却浅浅阖着,气息沉沉,像是已经睡着了。
马车悠悠行起来,车辙压在盛京城的石板路上,并无什么声响,周禾以为自己这一路都不会听到答复了,却不想段惊觉玉唇微启,含雪清音入耳:“子春,你该留在盛京。”
盛京繁华,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