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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来乍到,是否需要先去拜见夫人?”宋锦安做足礼数。
侍奉谢允廷的大丫鬟琉璃头也不抬,“你入府前未打听过谢府现今并无女主人么?”
宋锦安微讶。
谢府没有女主人那后院是何情况,几位妾室各自做大?谢允廷又是何人的子嗣,寻常时候也不住在生母身侧?
满腹疑问宋锦安都咽了下去,她歉意一笑,“抱歉,我对谢府的事情不甚了解。”
琉璃也没多追究,只轻飘飘敲打一句,“小少爷的事情全权由谢大人负责,你做好该做的就行。”
“谢姐姐提醒。”宋锦安温顺点头。在一群婢子的仔细搜身后才得以进入谢允廷的书房。
从文房四宝到香炉软塌皆是上上品,便是书案都特意磨去了棱角以防谢允廷磕到。身着青衫的谢允廷乖乖盘坐在蒲团上,如佛前童子。
见到宋锦安,谢允廷扑腾着小短腿努力坐上小矮凳。
宋锦安好心帮了他一把,谢允廷还有模有样地道个谢。她不由得哑然失笑,虽谢砚书脾性古怪,然养出的儿子乖巧得紧。
“今天我们先学握笔可以么?”宋锦安扯出画纸细细演示一遍。
谢允廷专心致志鼓着小脸握笔。
“小少爷,这样落笔不对。”宋锦安注意到谢允廷约是力度不够,上手总歪歪斜斜,不由得亲自握住他的拳头示范。
入手是微凉的肌肤,谢允廷的手掌较同龄人瘦些,肉感很弱。
宋锦安稍放轻力道,好叫谢允廷看得明白。
“宋五姐姐,你好厉害呀!”谢允廷毛茸茸的脑袋一晃一晃。
“今儿先学到这,我明早再来。”宋锦安欣慰地揉揉他的头。
谁承想,这个举动直接叫谢允廷红透了脸。他支支吾吾躲开宋五的手,“只有爹爹摸过。”
宋锦安歉意地收回手,“是我逾矩了。”
“不。”谢允廷羞涩地抓着宋锦安的手掌,“我很羡慕旁的孩子有母亲抚摸,宋五姐姐可以摸我的脑袋。”
昨日宋锦安还觉着谢允廷无忧无虑,今儿她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至少谢允廷得不到母亲的陪伴。没有开口多问谢允廷母亲的事,宋锦安绞尽脑汁想出两个小故事逗笑了谢允廷才起身告退。
小丫鬟银珠奉命来送宋锦安出府。
两个人共一盏灯笼,走到黑夜将至的夜里不时地注意脚下。绕着竹林走了半转,银珠想起顺带要捎给守门人的东西未带,叫宋锦安于原地候着她。
宋锦安来不及解释她记得来时的路,银珠就提着灯笼匆匆离去。
无奈,宋锦安只得按耐住冷意在竹林边歇脚。
晚间的竹林时不时有风声瑟瑟,好无荒芜,流了一地的月光也显得凄冷。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宋锦安知晓是有人来,她刚要主动避让开,那支队伍就携着浓重的血腥味靠近。
借着昏暗的月光,宋锦安能辨出为首的正是谢砚书。那想要迈出去的脚堪堪收回,宋锦安是半分不想同谢砚书碰上,便下意识将身形藏匿于竹林内。
吁地一声,几人齐齐勒住马,谢砚书踩着马鞍翻身下来。
“大人,林家那边始终吐不出来东西,不如交给东厂去审。”
“不可。”
见谢砚书干脆地拒绝,那侍卫又换了旁的案子仔细问着安排。
从头到尾,谢砚书的回复言简意赅,连语调都未变半分。
宋锦安等着脚麻,便抬头去看了眼。
这眼才发觉谢砚书受了伤,腰间一卷白布缠着,手上还沾着黏糊糊的鲜血,玄色的衣衫虽看不出血迹,但湿漉漉的披风暗示这一路并不轻松。
一阵翻身上马的声音,原是侍卫们又得了谢砚书新的命令得加紧出城。
送走队伍后,谢砚书一直挺着的背才微微一颤,兀的,他低头咳嗽两声,腰间的绷带瞬间染红。
宋锦安目视他拧着眉头解开外衣,然后朝前走去。
管事恰赶至此寻到了谢砚书的踪迹,“大人,小少爷说等你讲完故事才睡——”
话音未落,显然管事也瞧到了谢砚书身上的伤势,白着脸道,“我这就去请府医,小少爷那边就由丫鬟们先哄入睡。”
“不必。”谢砚书抬手拦住对方动作,“我换身衣裳便去小满屋内,叫府医送两贴药来便可。”
说罢,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宋锦安又候了半响,确保对方不会回头才揉揉手臂,驱散掉晚间的雾气,神色平淡看眼地上肮脏的血衣。
“宋五姑娘,没想着遇到谢大人了,我们赶紧走罢。”银珠心有余悸地扭头看眼空荡荡的身后,攥紧灯笼快步朝宋锦安走近。
待离开竹林,银珠才重新活泼起来,“谢府没有后院着实不方便,我们出门也得过前院的道,总有几次能撞到谢大人。”
“没有后院?”宋锦安顿足。
分明谢府是有后院的,她六年前第一次来谢府后院时还感慨修建得太过精致。如今那一带的宅院都荒废了么?
银珠自知说多了话,表情讪讪,只打个马虎眼便赶紧岔开话题,“你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往后便省的了。对了,我瞧你内袖上绣着梨花,你喜欢梨花么?”
宋锦安晓得对方不想多谈后院的话题,便也轻飘飘接话,“倒也不是,我最爱的是海棠。”
“那巧了,没过几日便是海棠花期。”
不娶
宋锦安对银珠的话浅笑应声,直至走回百景园时她才惊觉自己面上从容心底却在不经意想着谢府缘何没有后院。
“宋五,如何,谢府是不是很大?”翡翠笑嘻嘻凑上前,往宋锦安的怀里塞块奶糕。
宋锦安解下外袍,端坐在掉了漆的黄木椅子上,慢悠悠抿口奶糕,满嘴奶香味,“嗯,很大。”
“我们百景园若也能那般气派就好!”
“你少念叨,今儿的账本对完没?”
宋锦安含笑看着四姐妹笑闹。
“谢府的人没有为难你罢?”巧玉捧着茶在宋锦安跟前坐下,担忧地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个遍。
“没有,谢府的人不会为难我一个画画师傅,不过——”宋锦安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口,“谢府如今没有正经夫人么?我怎地打探到四年前谢大人娶了陈小姐为妻。”
“宋五,你这消息未免太老旧,连我都知晓不是这样。”翡翠重新坐下,不住感慨,“四年前那婚事也蹊跷,十里红妆迎进来的人说不娶就不娶了,陈小姐那头竟也同意。你说奇不奇怪,礼至一半两人平静地一拍两散。”
“这是为何?”宋锦安含糊咽下奶糕,脑海中闪过千万个念头。
“不晓得。当天谢府封了整条朱雀街,进去观礼的皆是朝廷命官,那些个人出来后皆守口如瓶,我们这些百姓谁也打探不到到底出了何事。”翡翠摇摇脑袋。
巧玉轻点头,“的确如此,这婚事也叫人猜疑了好长段时日,不过谢大人应该是有位妻子的。两年前有媒人执意说亲不成在谢府闹开,传闻谢大人动了怒,将人拖去祖堂亲见着了族谱上谢夫人的名讳才丢出去的。打那以后,燕京没人敢自找不快去谢府提亲。”
宋锦安垂下眼婕,眼底神情晦暗不明,“那位谢夫人是谁?”
“这便真是无人知晓,那媒人出来后就马不停蹄回了南方老家,且谢夫人的事也只是府上下人传出来的,究竟有没有这号人也不好说。”
得到如此不准确的一个答复,宋锦安慢慢吐出一口气。左右谢夫人同她没有干系,只要老老实实教导谢允廷一段时日,她连谢承蕴的冷脸都不必看。
“我先歇息了,明儿还得赶早。”
约是白日累着了,宋锦安这觉睡得沉,翌日掀开帘子时发觉燕京又飘了雨。
宋锦安不由得感慨句燕京当真多雨,手里动作却没含糊,撑把纸伞往外去。
雨丝挂在窗柩上叩得人心里头发闷,偶有飞虫在灯笼纸上来来回回地绕圈子。银珠挥开两只乌虫,扭头冲姗姗来迟的宋锦安笑道,“今儿你来的晚了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