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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不过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因为他也是被骗的那个,骗他的人正是司空长卿。”冷开枢说到此处似乎笑了下,“本座早知司空本性如此,所以并不意外,他既能做出监视他宗的无聊之举,自然也会因一时兴起欺骗燕似虞。司空此人,向来游戏人间,是非善恶,在他心中不过一纸荒唐言。”
“天宫院的主人竟然如此荒谬?师尊正是因此,与他相看两相厌?”叶长岐不可置信。
冷开枢说:“并不,是因为本座知晓他活不久,却对他如此行事无可奈何。”
叶长岐心中咯噔一跳:“什么叫活不久?”
两人回到最初的星宿湖,那个仿佛深渊裂口的移山填海阵正在缓慢旋转,裂口正对星宿湖底的神兽幻境。
冷开枢叹息一声:“司空长卿为阵修大能,推演天机无数,这本就是逆天而行,寿命自然比寻常修士更短。而他,更是在幼时便推演到自己陨落之日,所以活着的时日里便肆无忌惮地使用观星推演能力,本座曾劝过他多次,司空并不在意。”
司空说,我既然只能活到那一日,那现在随意推演天机也无大碍。横竖都是
死,不如活得潇洒一些。
冷开枢便问他,司空,你当真不在乎性命?
司空长卿手中的阵法便消失了,赤金色的双目中,玉面狸般竖瞳骤然放大,脸上的星宿纹路荧光灼灼,整个人压抑着怒火。
他冷笑一声。像是说给冷开枢听的,又像是故意在嘲讽自己,他说,我不在乎性命?对啊,冷开枢,我不在乎。
若是不在乎,又为何会好奇自己能活多久?或许当年他只是在好奇心驱使,想要知晓自己是否能飞升,却不料得知晓了自己的陨落之日。
无数次地推演,都得来相同的死亡日期。
“他并无求生意志,所以游戏人间,也正因为如此,本座虽不赞同他的某些举动,却迟迟没有对他发难。一个心中已死的人,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留着他也无妨。”
叶长岐许久未言。话虽如此,如今的司空长卿却是间接促成了燕似虞解开相柳封印,伤害了无数修士性命。若真继续下去,迟早有一日,冷开枢将与自己师弟兵刃相向。
开枢星君见他面色严肃,转而说:“长岐,可想知晓那神兽的名字?”
这头神兽既然是星宿川幻境中的神兽,便说明确实存在于世,若不知晓底细,终归是个隐患。
叶长岐嗯了一声,冷开枢说:“若本座猜得不错,这是一头名为黔鱼的神兽,上古时曾在归墟外海出没过一次。《大荒注经》有言,黔鱼出海,吞天蚀日,方圆万里,无人生还。归墟镇守上万年,人鬼不出,唯此方安。所以就算它如今还活在世上,也不必担忧。”
一番讨论,居然得出神兽并不会跨越移山填海阵的结论,叶长岐松了一口气,却笑不出来,只因他想起燕似虞所做一切,只为抢夺剑骨,而为何抢夺剑骨,却是始终无法知晓。
冷开枢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轻轻地笑了一声。
叶长岐疑惑看向他的师尊,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位冷面的剑尊,却不想笑起来时,竟然温柔无比。
冷开枢微微倾身:“长岐,为师同你说了这么多,便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想,便可找到星宿川中属于燕似虞的轮回幻境,知晓他过去发生了什么,才会对剑骨充满执念。”
就算星宿川中并无燕似虞本人的幻境,叶长岐也可通过追溯当年的罗浮山宗,遇到过去的燕似虞!
换句话说,星宿川的轮回圣境,是一个不用接触本人就能追忆此人生前光景的闻人之术。并且不光是燕似虞,就连叶长岐也可以通过幻境想起转世之前的记忆。
冷开枢朝他伸手:“长岐,同本座去看当年的罗浮山宗。”
第四十二章
叶长岐没有丝毫犹豫, 回握住他的师尊。他同冷开枢屏息跃入星宿湖,一路潜游至湖底,距离颠倒的罗浮山幻境越来越近。
在距离湖底十米的位置, 叶长岐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周身血液涌上大脑, 冷开枢在这时松开了他的手。
等叶长岐回过神来, 他已不再身处星宿湖中,而是立在瞻九重外,环顾四周,层层叠叠的花海如同低垂的云海环绕着瞻九重。
原来, 叶长岐已经回到前世的身体中。
重生以来, 叶长岐便对这座飞檐翘角的居所印象深刻, 他隐隐觉得似乎诸位师弟心照不宣,都默认瞻九重是罗浮山宗最特别的地方, 并且人一旦多起来, 不管是商讨宗内要务,还是聚会玩耍, 总是下意识往瞻九重凑。
叶长岐忍不住想,这是哪段回忆?这个时候,自己的几位师弟入门了吗?燕似虞又在哪?
“长岐。”
叶长岐回头,见花海下立着一个人, 腰悬将倾剑,面色冷峻, 正是开枢星君。出乎意料的是,开枢星君没有穿那套阵修的观星法袍, 而是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礼服。
在叶长岐无数不多的印象中,自己师尊从没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 身上除了黑白双色,唯一的异色,只有心魔那双猩红的眼。
身穿礼服的冷开枢站在花雨里,少了几分剑修的冰冷,多了一抹柔和,一双点漆般的眼眸落到自己首徒身上:“风行九部业已开启,长岐,随本座去徐州。”
叶长岐只觉前世的自己似乎怔住了,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甚至忘了回答,他心如擂鼓,异样的情愫从胸膛中喷薄而出。叶长岐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垂下的手也忍不住捏紧成拳。
前世的他对于自己师尊,似乎不仅仅是徒弟对师长的敬重之情。
冷开枢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问:“长岐?可是不愿意。”
叶长岐摇了摇头,笑着说:“长岐,谨遵师命。只是师尊,这次不带云生师弟吗?”
冷开枢说:“云生说自己不会御剑,怕耽误行程,自请前往药宗演习医术,本座允了。”
“云生师弟身子骨虚弱,我怕他在药宗无人照应……”叶长岐微微皱眉。
“不必担忧,本座已亲自见过药宗宗主,嘱托他照顾好云生。”冷开枢道。
叶长岐这才放心下来,开枢星君虽是一心向道的剑修,却总是对自己弟子关怀有加,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另外一事:那这次,岂不是只有他与冷开枢二人去风行九部。
风行九部,九州乐修与舞修的盛典,而开枢星君作为九州名士,理当应邀前往徐州玉台玲珑。
所谓玉台玲珑,便是一方比罗浮山宗云湖天池台还要宽大的白玉台,此台方圆宽百里,高一千丈,若想登台必须踏着鲜花砌成的台阶逐阶往上。
开枢星君又取出一套朱红的礼服:“这是风行九部的礼服,受邀前往的修士皆要穿着。”
待叶长岐换好礼服,两人开了移山填海阵一前一后前往徐州。
风行九部举行期间,玉台玲珑上总是花团围簇,成堆的金带围铺成一条花路,这些鲜花全笼罩在万象回春术中,并不受时令变化而有所衰败。
修士们踏花而过,却不伤金带围娇嫩的花瓣分毫,只是身上所携带的灵气轻轻掠过花丛,将金带围的花瓣掀起层层波浪。
两人抵达时,云台玲珑上鼓乐齐鸣,仙乐不绝于耳。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乐修抱着琴从金带围上走过,他走得很慢,似乎怕修为不足踩坏那些娇贵的名花。
叶长岐倒是先认出那修士怀里抱着的琴。
涎玉风雷琴,九州排名第七的琴剑,为云顶仙宫宗主所有。
面前这位修士正是日后的云顶仙宫尊上夜见城。
不过夜见城成为尊上都是叶长岐死后之事,所以回忆里的叶长岐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诧。
叶长岐只是同开枢星君说:“师尊,那位修士手中的武器有些特别。”
冷开枢看了一眼:“琴中剑,他的古琴中有一把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