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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府堤坝段。
冯寄章带着大量府军与河工大干快干,往许多麻袋中装填了不少泥沙,全部运上堤坝,只待洪水来时,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劳累多日的府军看着一堆堆由麻袋堆积起来的防线,不免心生怀疑,他望向堤坝上唯一的老河工冯寄章。
“冯老,你说这些麻袋装的泥沙能防住河水吗?”这名府军看上去很年轻,甚至还没有冯寄章的儿子大。
冯寄章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肯定能挡住的,我儿子也在堤上,难道我会让他来送死不成。”
年轻的府军听完也笑了:“冯老哪里的话,我等自然是相信冯老的,听说当年冯老跟随程老元帅征战之时,威风八面神勇无双,连程家后辈前段时间都来探望过。”
他说的自然是前段时间秦怀道带程处默几人下江南时,路过此处过来看河堤时的偶遇。
冯寄章此时还需要靠这个压着这些府军,否则凭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哪里会服服帖帖跟着河工干这么久?
“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倒是你们年轻人,前途大好,需要好好干才行。”
“有冯老指导,我们自然都会好好干,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年轻府军向周围这些同僚一招手,大家伙儿个个都愉快地欢笑起来。
这位痛冯老,他们是服气的。
某个下游小镇。
白须爷爷带着个小女孩跟随大队伍行走在撤离的路上。
“爷爷,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小女孩瞪大着眼睛好奇地看向爷爷。
白须爷爷时不时回头望向家乡的方向,不时安慰着小女孩:“小蛮儿,等到不下雨的时候,我就们能回去了。”
小女孩:“那什么时候才会不下雨呢?”
白须爷爷:“这个,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早在多日前州府就收到了朝廷让他们撤离的指令,等消息传到县里,再由县里传到镇上之时,时间已经过了十日,想要提前抢收粮食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按照官家的意思,黄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溃坝,若是还停留在镇上,十有八九活不成。
只是这流离失所,同样会有很多人死去。
有的人病倒在撤离的途中,有的人饿死在前进的路上,每天都有人死,朝廷答应的粮食,也迟迟没有送到,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走吧,走吧,离开自己的家……”
“走吧,走吧,大雨还会再下……”
有人在雨中悲歌,低沉的情绪不断蔓延,也让这支撤离的队伍脚步越发沉重。
类似这样的场景,不断在各个州府上演。
按理说朝廷连军粮都拿出来了,整个受灾区的粮食应该是够用的,可总有些宵小之辈这里克扣一下,那里延缓几天,导致粮食总是不够。
负责这个小镇赈灾粮的县上,正在发生这种情况。
“县令大人,救灾粮已经到了,我听闻撤离百姓已然开始出现死亡,我等还是早早将粮食和衣服送到,以保百姓平安。”
县里主簿焦急万分,若是死的人太多,那将全是他们的罪过。
眼看主簿准备强行发粮,县令却将他神秘拉至一旁,悄悄向他说道:“主簿大人莫急,若我等晚几天发放灾粮,那又如何?”
主簿说道:“那撤离百姓恐将死去十之有一,按我县人口来算,这将是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死去之人自然不再需要粮食,若你我通力合作,将多余粮食卖掉换成银子……我听说粮市价格暴涨已有三倍有余,如此多的钱,主簿大人难道不心动吗?”县令在边上给他煽风点火。
“可粮食已经到了,如何作得了假?”
县令道:“大雨滂沱,山路难走,早个几天或晚个几天也是常有的事,朝廷不会追究太紧,只要粮食确实送出,你我便不会有问题,如何?”
主簿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像是在做天人交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依依向县令行礼:“一切凭县令大人作主。”
第1149章 :大汛终至
大汉在秦怀道的统治下,一切都维持着表面的统一,看似安定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只待一个契机,就会全面爆发。
任何改朝换代皆是如此,何况他在立新朝之后立刻动这些旧勋贵们的权利。
大汉初年八月,天空一声巨响,大汛终至。
黄河奔涌的洪水如同一只吃人的猛虎自上游奔腾而下,越过无数堤坝之后,终于自三门峡河防处彻底崩溃,哪怕有麻袋装泥沙的加持,也阻止不了天量的洪峰,自此,三门峡、壶口、小浪底至郑州一线河防全面崩溃,坚守一线的冯寄章在组织众人牢牢坚守七个日夜之后,终是不敌滔天洪水,大量府军与河工在溃坝之时被卷入黄河底彻底失去生还机会,冯寄章在众人保护之下,得以侥幸逃生。
黄河下游彻底成为泽国。
兰州堤坝在陈望、敬芝一与姜雨生联合坚守下,侥幸挺过最高洪峰,守住了兰州上千里沃土,挺过洪峰之后,陈望令兰州别驾敬芝一带河头王横坚守大坝,自己则带着姜雨生与府军赶往下游支援。
京师长安。
大朝会上,众官员各自上报各个州道的受灾情况。
“陛下,河南道全线溃坝,整个河南府全线被淹,洪水覆盖千里,受灾民众保守估计达上百万户,洪水正向着下游平原流动,恐还会再现扩大之势。”
“京畿道全面沦陷,水淹多城,救灾物资亦有折损。”
“河东道晋州全面受灾,周边区域亦有灾情蔓延之象,若不及时将堤坝堵住,半个河东道都将受难。”
“陛下,黄河下游全线受灾,几百万户流离失所,中原乃我大汉粮仓,此番水灾过后,我大汉之粮恐挺不过冬季,届时百姓若再无粮食补充,恐再现人人易子而食之象。”
黄河河防的溃败来得比秦怀道想象中的更快,这也不能全怪朝廷的调度问题,任何涉及如此大面积,众多人手的调度上,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秦怀道只能尽力保证给到黄河沿岸最好的支持,但凡途中出现任何微小的变量比如黄河降雨远超预期、某位河工懈怠没有及时汇报、河堤材料有人偷工减料或是关键位置官员提前撤离等等都会导致不可控的结果。
无数个小概率的不可控最终推进成现在这个大范围不可控的结果。
国事部五位重臣仰天长叹。
天灾不可挡,这是身为古代臣民最大的无力感。
哪怕是秦怀道这位穿越之人,也无法带领他们完全抵挡住这样的天灾,只能尽量通过后期的调度来进行补救。
一时间,满朝皆是唉声叹气之辈。
唯有龙椅之上,这位大汉开国皇帝不发一言。
见众臣都在叹息,秦怀道双眼微眯,知道事情已然陷入僵局,他们此时也知道无力回天,越是这样,越是需要必胜的信念。
想到这,秦怀道指着朝下众臣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庸臣,整日忙忙碌碌,开口闭口替朕分忧,怎么?到了大灾面前,就是此等女子姿态?就知道唉声叹气,黄河能听见吗?洪水会因为尔等唉声叹气而停下吗?”
“大汉的百姓还在等着诸位,他们有的上至七十高龄,有的不过五六岁尔,他们翘首以盼,希望远在长安毫无洪水之患的各位官老爷们出个法子救救他们,而不是只知道惆怅!”
“说吧,你们有什么主意?”
秦怀道一番话震慑朝堂,众臣再不敢显露忧愁之色,只是各自低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唯有陛下之问,无人回答。
秦怀道也管不得那么多,现如今只有调动所有人力物力支援黄河,方能保证一方平安。
“既然大家都没有主意,那便我来说说。”
“既然黄河大灾,长安方面当全力救治,朕决定,派出大部分锦衣卫与天子亲军前往黄河救灾,锦衣卫和警备军跟随朕亲自去堵决堤之口,其余亲军由李靖李大人亲自率领,负责于各地救下灾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