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何喜一句没问,一把搀起褚昨,想了又想,不知往哪送,又好像往哪送也都不对,於是就把他拎了回家。
何喜家很偏僻,在田野深处,周围都是一些荒田,杂草长得甚至b人高,中途会经过一大片墓仔埔,然後穿过一座老旧的小石桥,桥下是很清澈的涓涓细流,爷爷刚接她来这时,五岁的她最常在这附近逗留,当时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这座小桥上听水流声。
爷爷说,这桥叫做「奈何桥」。
他说,过了奈何桥就算是重生了。
何喜目睹全家丧命的过程,有一阵子变得很沉默,警方反覆问讯,每每她只要回想一次,就好像又Si了一次。也曾有段不算短的时间,她来来回回不断在桥上徘回,她无法理解,为什麽她分明在奈何桥上走了无数回,却终究也感受不到「重生」的感觉,甚至连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也感受不到。
後来忘记那段时间是怎麽走过来了,警方的侦查最後无疾而终成了悬案。也说不准是不是真是当时桥下的流水迢迢一点一滴、一点一滴,终将她脑海里始终无法消散的血腥气味冲刷殆尽。反正之後的很长时间里,她都很少再想起当年的那些往事。
可是,她还是挺怕血的。
而现在,紧挨在她肩上的褚昨浑身是血。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站在奈何桥上。
何喜对褚昨说了曾经爷爷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过了奈何桥就算是重生了。
褚昨几乎整个人瘫在她肩上,没什麽力气,也不知道听见了没,只是低头不语,但他眼角余光却恰好落在桥边斑驳的矮石上,上头刻了两个大字──「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此刻画面可能看起来很诡异,可这还是他们认识这麽长时间以来,头一回,这样相安无事携手同立。
他们在桥上安静站了很久,天边一弯残月,晚风捎着远方沁凉的露水吹拂而过,前方是一大片荒田,何喜的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桥下流水淙淙潺潺,周身是各种昆虫唧唧混杂着草木枯叶摩娑窸窸窣窣的声响。
很久,何喜才开口打破寂静。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云淡风轻地说,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声音很轻,不晓得是想说给褚昨听,还是她自己。
褚昨没有应声,这一路上他们谁也没再开过口,直到回到何喜家门前,她又冷不防忽然问了句,为什麽觉得我会帮你?
不知道为什麽,何喜总觉得,褚昨肯定是特意等在那里的,说不出理由,但她就是这样觉得。但她不明白,他凭什麽?他们分明看对方那麽不顺眼,他凭什麽认为她会帮他?
虽然褚昨看起来还是没有半点要回话的意思,可何喜也并不是什麽省油的灯,安静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抬起眼来看她。看她半步不移,一双眼紧揪不放的模样,他不禁哼笑了一声,才淡淡地说,你不是帮了吗。
这一笑转瞬即逝,可能时间短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却是何喜生平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事後想想,也许真的实在是太稀奇了,所以她才会一时看懵了眼吧。
很久,何喜才深x1了一口气:我是说,下回你给我打电话。你看,天都快亮了,等很久了吧。
话音落,褚昨没有应话,只是无声望她,表情溶在昏暗的h油灯下,模糊得无法看清。
何喜这才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像她,听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这并不是她会说的话,而且对象还是褚昨,所以也不该是她能说的话。她当下没听见褚昨的回应,忽地觉得自己有些难堪,便下意识赶紧把他扶进门,却不想,耳边居然轻飘飘地飘来一句:没你号码。
何喜顿步一愣,抬首望他,正好,褚昨也刚好低眉向她看来,错落的h油灯影在昏暗的小厅里摇摇晃晃,遥远幽晦的天边现出一道微弱的曙光,一声J鸣啼破仿似永无止尽的长夜。
片刻,何喜再次听见褚昨轻轻浅浅的嗓音,淡淡续道:怎麽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霎那,何喜才恍然惊觉,也许他们之所以会那麽互看不顺眼,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愿受控,却又无法接受自己控制不了的局面。他们谁都想掌控全局,可每每只要有对方存在,一切就变得无法预料。
可是偏偏,不论缘由为何,他们就是都身陷在同样的囹圄,坠落在同样的地狱,也许命运打一开始便早已注定,注定他们必然要苦海浮沉、必然要深渊同行。否则谁也无法解释,为什麽他们分明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在并肩扶持的同时相互拖累,无法解释,为什麽他们不论前行後退,都像抓住浮木般紧紧抓住彼此。不得解脱,也同时害怕解脱。
或许,b起重见天日,他们更害怕在这黑暗漫长的岁月里,余生无人可伴、无人相托吧。
何喜原以为离开了家,到远方的城市打拼,幻想着有一天成功了,就能荣归故里接爷爷去享福,如此,就算是长大了。可直到褚昨离开台湾,她方回首顿觉,原来,这将近二十年与他的羁绊牵扯,却恰恰证明了她从未「长大」的事实。
她一边拉着褚昨像拉住救命稻草那般,可一边却又无法自拔地憎恶着他,虽然像这样又Ai又恨又害怕又自私的复杂情感她也不喜欢,可是却从来都无力处理。
而褚昨亦然。
他们相互依存在彼此的苦难之上,互相折磨,举步维艰地或者前行,或者後退,又或者伫足,谁也不愿放过谁,迂迂回回、反覆辗转。
也许所谓孽缘,无非如此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同站在奈何桥上,是何喜在向往事告别。
而第二次,则是褚昨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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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前和所有人都冰释前嫌,也和自己冰释前嫌,其中也包括那个所谓的「前男友」,但她的低头只是让对方不再趁着自己不在又跑去找爷爷的碴。事实上她还是放不下,可她放不下的不是那个少年,而是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後来这成为她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因为即使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即使他的父亲并不Ai他,可身为母亲的她却仍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他的心跳,他是那麽强烈期盼地来到这个世界,然而却被她一手剥夺了生命,只因当时的一时赌气。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使得她更加自责与懊悔,明明,她是那麽渴望亲情,而如今却又被她亲手抹煞。
邓青青知道她一直没有放下,可是嘴笨的她也不懂怎麽安慰人,结果最後她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去求了尊送子观音,据说是她三跪九叩诚心诚意求来的,何喜哭笑不得地接过後,竟有些莫名感动,於是毕业後的某个下过雨的午後,两个小姑娘就在窝在转角冰店旁的矮墙边,捧着这尊送子观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当时骑脚踏车经过的陈焕一脸荒谬,问说何喜这是要北上还是其实是得绝症要Si了?
何喜原以为陈焕只是酒r0U朋友,甚至初中的最後那年他们还闹得不愉快,却不想这家伙竟也让她感动了一回,不仅给她办了场欢送会,还给她介绍了他台北读大学的表哥,说以後要是遇到困难可以给她照应。说起来,她刚跟着爷爷回来乡下的时候,就认识陈焕了,他们头一回见面就先打了一架,何喜赢了,後来已经忘记他们是为了什麽而打,只记得当时陈焕说她打得漂亮,以後要带着她混。
没想到这一混,一晃眼就是十年。
想到这里,何喜忽然有些後怕,下一个十年她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