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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蜀王殿下。”廊下清一色的婢女见紫衣缓缓而至,不由齐刷刷的盈盈一拜。
“是……”淩云的脸愈发黑,她觑着姚知微眉目间的祥和,走过来附耳道,“林总管安排的人不肯走,属下不知道这是不是宫里的意思,所以不敢撵。”
“知道了。”姚知微打了个哈欠,目光在毕恭毕敬地一衆婢女中扫过,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们谁是能回话的?”
话落,一少女直起身子,向前一步,再拜道:“奴婢小荷,问蜀王殿下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王有病,经常于夜间发作,所以诸位不用侍候了,早些回去歇吧。”
“???”
姚知微话落,衆人面面相觑,自称小荷的婢女更是疑惑的擡头,不解地道:“殿下莫要开这种玩笑,奴婢惶恐。奴婢等是奉命侍候殿下,求殿下|体恤。”
姚知微微微一笑,令阑珊灯火下一衆婢女都出了神。只听她淡淡开口,声音和煦如春风:“本王今年已二十有一了,虽有小疾,也是个正常人。识五谷,勤四肢,有淩云伺候足够了,你们回去吧。”
“这……”
“本王有梦中舞剑之病,虽不比曹孟德的梦中杀人,但对于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姚知微叹了口气,“若实在是君命难违,你们想近身侍候,亦无不可。不过生死有命,本王概不负责。”
这轻飘飘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如平地一声惊雷,数名宫婢面上都染上一丝恐惧。小荷也不例外,闻言登时愣住,回过神来忙躬身请罪道:“既然殿下这样说了,奴婢等只能如实回禀。不知殿下是否需要奴婢去请太医?”
“老毛病了,”姚知微摇了摇头,温声道,“更深露重,不必麻烦了。明日面君见了父皇,再请太医瞧瞧也不妨。你们回去吧,夜间风凉,记得不要穿的这麽薄。”
小荷敛衽低眉:“是,奴婢告退。”
说罢,便领着一衆婢女离开了。
目送可能存在的眼线离开,面容严肃的淩云脸上终于出现一点罕见的欢喜:“还是殿下会,属下根本不知道怎麽对付她们。不过话说回来,殿下您不是去……了吗,怎麽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
“多嘴。”姚知微乜了她一眼,冷冷道,“困了就回来了,去备水,本王要沐浴。”
“啊?”淩云挠了挠头,“殿下,华清宫的温泉是天下一绝,您久不归京,难道不想念吗?怎麽……”
“想念?”姚知微轻笑一声,声音依旧温和,可熟悉她的淩云却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恨,“这长安早就不是本王眷恋的故乡了,有我的地方,最好……能没有他……”
“属下明白了……”
淩云动作很快,寝房的西屋很快被摆上了浴桶,灌上了温度适宜的热水。姚知微打开双臂,任手脚麻利的淩云为她解去精致的金钮,取下玉簪,放下如瀑的黑发。
“殿下……”脱至亵衣时,淩云适时停下手。她垂眸,试着将搭在自己左臂上雪青色的织金纹龙圆领袍褶皱抚平,“我们何日才能再回剑南呢?”
姚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褪去全身的衣物,将身躯尽数沉入温热的水中。不添花瓣,不燃熏香,清澈见底的浴桶中,只有与莹白如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的刀光剑影造就的痕迹。
她一头扎入氤氲的水中,浮出来时,秀发淋漓:“怎麽,本王还没见到陛下,你就已经想着回去了?”
“没有……”淩云摇了摇头,“只是属下不想看殿下不快活。自毁名声,归功于上,这样百害无一利的事,殿下不该做的。”
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姚知微打量起自己的右胳膊。旧伤虽好,但留下了斑驳的印。轻重不一的伤,几乎覆盖了整个右臂。有刀创,有箭击,伤口恢複的地方,皮肤颜色明显重于完好无损处的肌肤。像苍老古木的树瘤,丑陋,甚至有些恶心……
“没有什麽该不该,也不是百害无一利。”姚知微取了触手可及的皂荚汁,用湿了水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胳膊,“本王想回蜀中,就必须打消君王的疑心。本王越是出格,他就越是放心。所谓声望,不过是胜利者的锦上添花。本王如今,可没有资格去谈那个。”
淩云自责道:“是属下想的过于简单了。”
姚知微仍仔细地擦拭着身子:“无妨,不过本王平日里叫你多看书,你可有看?”
“属下日夜护卫殿下,哪有时间看那些……”淩云支支吾吾道,“况且字识得都勉强,看了也不懂。”
“张庸不是容易得閑?不懂就叫他给你解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