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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无故污蔑皇室宗亲,可不是闹着玩的。”殷姒壮着胆子,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演得十分逼真。
彭沅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传言未必不可信。再说,空穴不来风,蜀王殿下若是行的正做的直,私底下怎麽可能有这种言论传出。”
她与养在深闺的殷姒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京中有名有姓官宦女眷时常举办宴席,她常在受邀之列。以往皇家举办的声势浩大的宴会,例如三月的春日宴、六月的芙蓉宴、八月的金桂宴和每年长安落第一场雪时的飞琼宴,哪一次没有她的身影?
若不是选秀时忽然冒出个殷姒,彭沅只会仗着出身与美貌高高在上的睥睨衆家人子。可这个殷侍郎的侄女,实在是太过出色。只一眼,她心里就不受控制的産生莫名的恐慌。
想起春选次选结果出来的那日,入了终选的家人子们在掖庭外几人欢喜几人愁时自己那无意间的一瞥,彭沅就气不打一起来。这一批家人子的姿色中规中矩,她不算最拔尖的,可也是极为出色。凭借出身,随便嫁与某王为正妃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可惜,半路杀出的不是程咬金,是殷姒。
宫里的景色除却御花园,都是单调的。放眼望去,是穷尽目力也难以企及的重檐庑顶。偶有红花绿树的几台盆景,摆在远处宫殿的朱廊下,也看不真切。
天家的富贵,令无数人的可望不可及。即使出生于七望之一的山南彭家,自幼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彭沅,驻足于路,看近处複道回廊,眺远方飞檐淩日,也深感震撼。姚虞本位列世家,又在乱世以武取国,经年累月的积澱令其余家族望尘莫及。
耸立的高墙夹着冗长的宫道,巡护的禁军铁甲随着整齐一致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叮铃。彭沅跟在带队的宫人身后,同通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入初选的家人子一道来到掖庭宫,等待几日后去灵泉观祈福事宜的安排。
尚仪局门前种了两棵翠柳,丝縧万千。那日阳光和煦,春风吹面不寒。翠柳的纤枝缀绿随风摇曳,掠空的黄鹂留下余音绵婉。
彭沅一向畏热,不爱站在太阳下。
她一向高傲,与那些姐妹们也是萍水之交。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巴结的那一个。她故意装出平易近人的模样,同凑上来恭喜的官家小姐寒暄。而出身低没资格凑近的家人子们,则很有自知之明的远离。
可殷姒不懂,她不想见光。
她是被精心调|教的美人,几乎什麽都会,却也好像什麽不懂。说是初出茅庐的女孩,也不为过,质朴而美丽,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
所以,她没有眼色的凑了上去。
“借过……”
树荫下,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被打破。
“诸位姐姐,能……”
“能……能给我一点树荫,让我躲一下太阳吗?”
少女的声音很动听,既有着方才经过飞廊时,风吹檐角下九子金铃时的悦耳,又有盛夏雨季里山上泉水叮咚后的甘冽。彭沅闻声,心不由一紧。衆人齐刷刷地望去,只见陌生的少女沐浴在金辉下,不知所措。
她乌黑的鬓角有些许的湿润,一双黑湛湛的桃花眼中水波潋滟,看上去的确被这温暖的春日给兇到了。阳光为她白皙的面庞镀上一层薄薄的绯红,而非刺目的光。殷姒被这忽如其来的注视惊了,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脸也随着静默推移的时间越来越红。直到尚仪局中女使高喊,衆人忙按指示规矩一排排的站好……
惊鸿一瞥,过目难忘。
原来文人雅士笔下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如今尚且稚嫩,就如此出色。那将来绽放之时,又该是何等的魅惑?
彭沅不敢想,只在回府打点行装时,差人去打探关于那日少女的一些消息。她将收集到的有关少女的信息牢记于心,把她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不出意料的,彭沅在短短几日获取了涉世未深的少女的信任。她同这位叫殷姒的少女以姐妹相称,并準备给这位极具威胁性的家人子使一些绊子。
可惜,她的算盘打错了……
“嘘——”
殷姒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像是忽然开了窍,以其指封己唇,对自己轻声细语道:“妙柔姐姐,祸从口出,这话您可千万要记住。您既然听说蜀王殿下好颜色,想必也该知道,蜀王殿下的脾气也不好。听说她动辄惩处下属,连蜀中的朝廷命官都敢先斩后奏。”
“这样啊……”彭沅立刻耷下嘴角,好像是有这麽回事,不是传闻。
蜀王殿下姚知微,入蜀不到一年,就提剑斩了原暂代过剑南节度使一职的益州知州唐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