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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叹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父皇有父皇的难处。你可以怨朕,却不能罪及旁人啊!”
“儿臣惶恐!”姚知微闻言变色,当即叩首,一字一句道,“父皇,其实当年许多事,儿臣都忘了。您是大虞的天子,九州四海的表率,所作所为史书自有公论,儿臣不敢有疑。至于母亲与兄长所为……”
姚知微闭上眼,高声道:“既触国法,便不可饶恕。父皇依祖宗规矩处置,自是光明磊落,无可指摘。”
法由帝颁,律由国掌,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而约定俗成的规则,往往比明文规定的律法更有说服力。历朝历代都是皇帝说了算,姚元睿说兄长造反,那他们就是谋逆。如果她想为逝去的母亲与兄长平反,那就必须忍……
无非,是心字头上一把刀。
“陛下这是做什麽?”王贵妃忙伸手去扶姚知微,嗔道,“瞧瞧,给知微紧张的……”
姚元睿哈哈一笑:“起来吧,父皇没有别的意思!你母妃知道你要回京,特意请旨操办。谁知道,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回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姚知微神色自若地搭上了王贵妃的手。她缓缓起身,而后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同王贞之间的距离。擡起头,面上已经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微笑:“儿臣在蜀中随意惯了,忘了外臣入京的章程。”
“当年父皇开恩,虽废儿臣生母之位,却法外开恩,允其牌位于灵泉观供奉,享皇后葬仪。今召儿臣回京,又许儿臣去给生母上香。儿臣想,这终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就快马加鞭赶回来,悄悄去了。没曾想,还是叫父皇您知道了,儿臣知罪。”说着,姚知微垂下了脑袋。
“这有什麽罪不罪的,”王贵妃笑盈盈道,“归根结底,是殿下有孝心!”
姚元睿颔首:“你母妃说的没错,朕不会怪你,你有心了。但长安不是锦官,条条框框多的很,父皇亦希望你能像当初入蜀那般自在。”
“儿臣知道了……”姚知微点头应,“儿臣会同当初入蜀那般,尽快‘入乡随俗’,不让父皇忧心。”
“殿下长大了,也懂事了,陛下且放宽心!”王贵妃边说,边挽上了姚元睿的左臂,“臣妾那边都準备好了,还请陛下与殿下快些移殿入席。”
姚元睿点头,随即挑了挑眉:“人都来齐了?”
王贞面上仍挂一缕微笑:“齐了,就等陛下跟知微了。”
姚元睿闻言,望向姚知微,慈祥道:“走,同父皇一起,见见你诸位弟弟。”
“是,父皇请……”
万家宝见状,忙高声招呼外面的宫人道:“陛下有旨,摆驾蓬莱殿!”
蓬莱殿,位于大明宫北苑太液池畔。是姚虞夺天下后,高祖下旨,在前朝离宫的基础上修葺的旧宇。本算不上富丽,可后来太宗兵变,杀光了高祖所有的儿子,只给他留下了自己这麽一个选择。太宗在刻意粉饰太平与高祖虚与委蛇了一月后,便顺理成章的接受了禅让。
登基后的太宗不想与高祖同居一宫,便打着“孝”的幌子,大兴土木。他下旨在前朝永安宫的遗址上,重新扩建宫室,并为其命名为大明宫,取“明德广大,维系四方”之意。不过高祖并未如太宗所愿,住上新的宫殿,而是在大明宫落成的前一年,因旧疾複发而崩殂。
于是乎,孝顺的太宗自己搬了进去。但大明宫中,有历朝历代定都于此的皇帝多次扩修的太液池。原本不算夸张的水池在不同帝王的命令下,变成了今日的一片汪洋。而沿池的宫殿,也因此,成了夏日里避暑的好去处。
而自太宗以后,姚虞的平帝、文帝、成帝,不断扩建大明宫。传至今上,大明宫规模已胜过当初的皇宫太极宫,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宫。因其离皇宫极其近,其作用也从原来仅用来避夏季暑热的离宫变为帝王常居的主宫。
如今的太极宫,南苑、北苑分工明确,与太极宫的前朝、后宫布局大同小异。南苑的宫殿庭院完全能容纳得下帝王三宫六院的妃嫔不说,北苑的恢宏的宣政殿、含元殿,也足以囊括朝会上的文武百官。所以一年十二个月,姚元睿倒是有五个月都驻跸于此。
姚知微跟在姚元睿与王贵妃身后,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在其乐融融的二人偶尔提到自己时,礼貌的附和两句。与迄今为止最恨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姚知微扪心自问,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可她眼明耳聪,甚至能看见不远处的太液池中,池水映照着池边白玉石灯亭里微弱的火光。晚风越水撩波,那朦胧的水中星也跟着忽明忽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