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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姚思嘉不假思索地答。
剑南现在的军营,是最早在姚知微主持下改制的场所。军中破天荒的,设立了女子的职位。虽然一开始,选拔出来的少数女子,只在无关紧要的领域发挥着作用。但那是因为,她们的能力有限。将士遗孀,不断文字,只能拘于后方。
但近两年,锦官城的女子官学办得有声有色。逢迎于姚知微的强权,蜀中一些官吏、商贾,纷纷送上适龄的女眷入内读书。女子官学同普通书院教授的内容一般无二,不过是读书的对象从男子变成了女子。
学生通过学院考核即可入蜀王麾下历练,历练期满后,由有司按照个人表现授印予职。俸禄、升迁,皆有一整套尚在完善的规矩。即便很多送女眷进去读书的人只是抱着讨好姚知微的想法,本质上把这件事本身当个笑话。
他们送进去,多是家中不起眼的庶女。但恰恰是那些未来无望且受过冷遇的女子,反而更加认真对待这件事。她们有人将此事看做救命稻草,通过企图自己的努力,摆脱掉那一眼望得到头的命运。
她们有些文化基础,吃过后宅的苦,明白生存的难。望着同为女子的蜀王,能够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男人都胆寒的高度,心底不由自主便生出些许敬畏和期待。
能和一个人感同身受者,多半和那个人是同一种人,有过相似的经历。
好像只有女人,才会懂女人……
“权柄,本王自然不会交给外人,也未必会交给男人。”姚知微望着她的发间的金钗,淡淡道,“对本王来说,晚辈里只有你和思齐不算外人。你明白吗,姚思嘉?”
“……”姚思嘉顿了顿,道,“明白。”
姚知微摇了摇头:“你真明白,就不要总是装糊涂。玩笑可以开,但要分情况。你亲姑姑,我,是在发愁,不是在找人看自己笑话。女人该怎麽哄,我不知道。你仔细想一想,本王该怎麽做?”
“姑姑,侄女能先起来吗?”姚思嘉低着头,乖乖问。
“又没叫你跪?起来说话。”
姚思嘉这才起身,却不再坐下:“人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真诚。姑姑同圣女演戏,是蓄意欺骗。殷姒姑娘都察觉不到您的在乎,遑论发现您的真心?”
“我的真心……”姚知微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心。你应该清楚,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喜欢过人了。对我来说,亲情、友情都少有,谈何爱情?”
“坦白来说,我不知道自己对殷姒是欲望更多,感激更多还是喜欢更多。要是喜欢她,认识仅仅两个多月。这麽短的时间里,我到底喜欢上她什麽呢?”
她以为,喜欢,至少要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不是在冷冰冰的白纸黑字间,而应该在朝相处的点点滴滴里。譬如她第一次察觉自己春心萌动时,对象是没事就往嘉德殿里跑的林澈。
她们一个屋檐下,度过了几乎两年时光。而后变故陡生,一夜之间,她的生活分崩离析。冷血无情的君王不再是她的慈父,花枝招展的贵妃撕下了僞善的面具……不,那时王贞还不是贵妃。
总之,有时一个人从幼稚到成熟,仅需要一场瓢泼大雨,来淹没烈日下那海市蜃楼般的假象。
她不能留在长安了,也不愿留在长安了。得知临行在即,她忍不住,向林澈表明心迹。答应也好,拒绝也罢,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得到结果后她应该怎麽办。毕竟,天子一言九鼎,不会轻易给人留下转圜的余地。更何况,姚元睿那时正拥着王贞,踌躇满志呢……
只是姚知微没有想到,林澈给的答案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即便知道林澈答应了,自己暂时也无力回天,更没有时间去儿女情长。可姚知微还是希望,对方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承诺,让她珍藏在回忆里。此一去虽别经年,可她终究会回来的,以另一种姿态。
可惜……
年少的喜欢,终成遗憾。不管她当年的行为算不算沖动,那对林澈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她是姚元睿三千佳丽中的一员,而她是死里逃生的落魄公主。二者怎麽想,都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就算她得偿所愿,难道真会为了先帝的妃子,使本就寸步难行的一条路,变得愈发艰险吗?
退一步来讲,爱她或许能给,可名分她敢给吗?
如果不能,仅凭口口声声的保证,那将毫无意义。她怕到头来,自己都找不到她曾爱过林澈的证据。既不能不顾史官的笔,又不能无视朝野的声。牺牲所爱能换取自己稳坐江山,孰轻孰重,根本用不着犹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