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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姚知微否认道,“我们营地里,没有刘集的人。只是防太紧难免让他起疑,所以本王借每日来帐外煎药问脉的军医之口,传递些模棱两可的信息。”
“至于你口中的三万‘老弱病残’……”
姚知微沉默了片刻:“军籍制度如此,有些人生来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出身命定,谈何自由?
天道不公,人尽皆知。
就算是她,也只能尽力一搏。至于前途如何,尚未可知。只是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七年,付出太多,决不能半途而废。
她早已成了不少人的主心骨,尝试着帮助自己和别人改变这不公。有人追随,有人唾骂,冷眼旁观等着看她笑话的也大有人在。她不在乎,败了,也不过一死,仅此而已。敢行心中所想,欲鸣世间不平,生前身后,又有何惧?
人心惟微,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厥执中。
她姚知微守的,可以是天下人公认的大道。但若大道是非难辨,不合己心,弃之亦不为过。毕竟天下事,都是从无到有,存在的未必合理,譬如那三纲五常……
“要是有,天底下也就不会有这麽多的人了。”穆九黎放宽了心,出声拉回姚知微的心神,“殿下既运筹帷幄,我就不多问了。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出发?这儿要不要留个替身呢?”
“事情办妥了?”
“费了些功夫。”
姚知微颔首:“多谢。人我暂时不用,先留着吧。本王今晚出发,劳烦你每日过来两趟,送些吃食,再待上一会。”
“可以睡你的榻吗?”穆九黎朝她眨眨眼,“我夜里也留下。”
“……”
“如果你不想做都护的话,可以。”
“那还是算了。”
穆九黎叹了口气,遗憾道:“就是不做都护能跟殿下春风一度,我也不换。天底下什麽样的女人没有,我不能因为殿下您这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
翌日,夜。
姚知微领了亲随,自峰州一路北上,西行,终于在十日后,抵达了姚州。领兵前来接应的,是姚知微在泰和三十四年所提拔的军中新人,同宗的易氏兄弟。
兄弟俩差十岁,大的刚过而立之年,小的则与姚知微同岁。
二人都是地道的剑南人,祖上被划入军籍,适龄必须参军。之前都在姚知微麾下做事,平乱时杀敌有功,逢上姚知微立威,亲自论功行赏,这才从没有背景的火长,做到了中府果毅都尉。
兄弟俩背景干净,出身不高,但胜在忠心、上进。所以,姚知微也委以重任,派他俩领兵镇守姚州。连名字,都是姚知微从“易一”、“易二”这种平民百姓间常见的称谓,替他们改成了真正可以称之为名字的“易飞”、“易鸣”。
“参见殿下。”易氏兄弟齐齐开口,以军礼相迎。
“起来吧,”姚知微颔首受之,长途跋涉使她眉宇间添了三分疲惫,“蒙舍的使者呢?”
易飞直起身,恭敬地答:“回殿下,使者安置在营中,随时可以召见。”
易鸣擎着松明炬火,瞥见姚知微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忍不住提议:“殿下和诸位兄弟们一路辛苦,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回营休息片刻。”
姚知微点头:“也好。”
这一路以来,日夜兼程,过驿站只换马打尖而不留宿,只偶尔放慢速度在马背上打个盹,姚知微的确有些累了。随行的亲兵也需要休整,现在这个模样去见使者也有些不妥。
好在易飞、易鸣两兄弟,安排还算得当。人马暂歇,姚知微睡了个囫囵觉,睁眼天就已经亮了。简单收拾一下后,便召蒙舍的使者前来商议。
蜀王姚知微与蒙舍诏诏主有过书信来往,归附大虞一统六诏之地,对蒙舍百利无一害。所以,蒙舍诏使者不仅奉上了详细的六诏地形图,还携带国书及厚礼。更重要的是,此次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蒙舍诏诏主的独子——皮白仲。
皮白仲为了蒙舍诏表示对大虞的亲近,还特意吩咐随行的人都换上大虞的服饰。蒙舍人生的浓眉大眼,身材健硕,穿上中原的服饰,看上去并不算突兀。就是发髻编了多股小辫,一半盘在头上,一半披散下来,显得有些奇怪。
“蜀王在上,我父命我携国书到此。”皮白仲开口,便是大虞官话,“若六诏为蒙舍一统,即请全部落归附大虞。”
“誓为虞臣,永无离贰。”
姚知微有些惊讶,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泰然地坐在主位上,接过左右呈上来的国书,展开看罢,方道:“诏主所请,固我所愿。本王暂代朝廷,应尔之邀,即刻点兵南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