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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姒脸红心跳了一阵，待回过神来，忙仓促地移开自己灼热的视线。
有些人哪怕穿着平平无奇的亵衣，举手投足间也有着不同寻常的气度。殷姒这样想着，忽然瞥见姚知微袖口处的开线，不由一愣。片刻后，她忍不住开口道：“殿下，您这身亵衣服破了，需要我为您找件新的来吗？”
姚知微仍埋首于书页间，在看完那一段晦涩的文字后，才慢慢擡起头：“不必了，明日换下来之后再缝补。”
殷姒难掩震惊：“缝补？”
“嗯。”
天子衣袍不过水，并不是一句玩笑话。伴过王伴过君的殷姒，尤其了解皇家的奢侈。同为天潢贵胄，晋王姚知载的衣物从不穿第二回，而蜀王姚知微一件衣服竟反複使用，甚至拿去缝补。明明蜀王在外节制一方，既领着朝廷俸禄又享着宗人食邑……
大虞如今国力强盛，王公贵族无不靡费寻欢，位高如姚知微，完全没有节俭的必要。且国之风气如此，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这麽做只会被有心人归入“有失体统”或者“装模作样”。
姚知微将殷姒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她抿了下唇，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麽，殷姒。”
“但这世上，本不该有任何事是‘理应’的。”
“男尊女卑不是天经地义，衣罗穿锦也非王侯应得。不过生来好命，承荫祖业罢了。可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自己永远高高在上？又安知今朝炊金馔玉，来日不会吃糠咽菜？”
“若是不见外人，衣着无须讲究，干净整洁即可。”她将手中书卷倒扣在桌面上，端起那碗水轻轻地吹了两下，顿了顿，在渐渐淡去的白气中开口，“本王虽一向如此，却从不以己度人。你无须迁就我，分例暂时按王妃的规制来。”
殷姒忘记了自己当时是愧疚多一些还是羞赧多一些，但蜀王殿下的一番话的确令她开始自省。
然而，人靠衣装马靠鞍，她恰恰也选择了一条并不“体面”的路。想要以色事人，还是侍姚知微这种琼林玉树，在穿戴上绝对不能含糊。否则，容易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给比下去。所以，殷姒暂时除了愧疚，尚未做出改变。
而且对她来说，曾经被娇惯出来的习性一时之间还难以扭转。
前世兵荒马乱之时，她伴驾入蜀，总因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激起将领和军士的愤怒。但娇贵的不知是身体还是脾性，亦或是两者都有，她尚没能认清自己的处境。
可那沾了炭的胡饼凉了又烤，又干又硬，吞的时候会咯得嗓子疼，实在令她难以下咽……
陈令丰见她怔怔出神，秀眉微拧又松开，脸色红了又白，不由吓了一跳，忙唤道：“双成、双成……双成姑娘？殷姑娘？”
殷姒在他一声声喊魂中回过神，连忙抖落了搭在帽沿的遮面，小声道着抱歉：“我没事，多谢公子……多谢茂林关心。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这才情不自禁……”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一路车马劳顿，太累了？”陈令丰有些不放心，他握扇的手紧了又紧，隐隐暴露出青筋，“殿下与兄长一时半会应该谈不完，不然先去我那儿坐坐？”
这座官署不算大，兄弟二人各据一方小院。余下的二十来间屋，除了厅堂、客房和厨房外，皆分给了府上的从人。为了不引人注目，只给姚知微提前收拾出来的两间客房做落脚地。但显而易见的，陈令丰忘了另一间充作他用的客房。
殷姒轻轻摇头，低垂的纱幕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多谢茂林关心，我真没事。等殿下出来后，我会请示殿下能否前去做客。”
“好。”陈令丰点了点头，紧握折扇的双手这才松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以轻纱重新覆上面容的殷姒，回想着方才那令人眼前一亮的秾丽，已然动了春心。天性驱使他忍不住去猜、去想，若是殷姒摘了这碍眼的物件——雪肌云鬓玉钗摇，皓齿朱唇丹蔻翘。
那该是怎样一种动人的风情？
第116章 别扭（四）
吞咽口水的动作和声音太过明显, 陈令丰“哗”一下展开扇子，清了清发涩的嗓子，遮掩着自己的尴尬：“岷州一年四季都天干物燥的，多说两句话喉咙就不舒服。”
殷姒看破不说破, 只噙着清浅的笑意附和他：“比起长安和蜀中, 岷州的气候着实恶劣了些。公子驻守此处, 当注意身体才是。”
“是、是。”陈令丰干咳两声, 撤了扇子, 连声道，“双成也要保重才是，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野山菊, 待会差人给你送些来泡茶喝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