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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浇了盆冷水,企图扑灭了这位堂弟内心蠢蠢欲动的火苗:“殿下欲亲临矿井,我的身份出城多有不便,所以由你负责为殿下领路。你速速回去收拾一下,夤夜动身。”
陈令丰怔住了:“今晚?”
“可是双……殿下她们一路上车马劳顿,依我看,在此休整两天才是。”
“岷州城不大,马家商队人又多,耽搁久了恐消息走漏。难道殿下是什麽身份,还需要我提醒你?”
大虞律规定,凡节制一方之臣,不得擅离所辖。倘有无诏而行者,皆视为欺君罔上,法皆斩,夷三族。皇室宗亲差遣于外,代天子监察地方长官,非朝廷征召,亦当严守此纪,违者不赦。
前者的调令,需要天子首肯后,再经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加印,颁旨施行。而后者,其在外的时间长短、距离远近,只随天子心意而变。但时移世易,大虞建国至今,帝威愈重,圣旨越三省而临百司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姚知微当年封王的旨意,就是姚元睿在收拢了东宫和三省分走的部分权力后的首次独断。
可是,姚知微此行并没有请旨,也没有调令。
司马昭之心,最好不要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让路人皆知。
见陈令先面色一肃,明白事情轻重的陈令丰也不敢再多言,忙应道:“是,我这就去。”
随即,目光不在殷姒身上流连,直接转身,大步离去。陈令先这才眉头舒展,侧身向姚知微告辞:“茂林说的对,殿下也该好好打个盹。床褥都是新的,没有熏香,烦请殿下纡尊,暂憩片刻。”
“表哥客气了,不该讲究的时候我也没那麽多讲究。”姚知微亦欠身,“多谢。”
“那我就不打扰了……”陈令先直起身,余光瞥见一旁玉立的殷姒,欲言又止,却终是什麽也没说。
院子里仅有的四个人走了一半,人声既默,树梢上沉寂许久的鸟儿开始大着胆子鸣啾啾了。老树生新芽,叶片长势虽缓,冠盖却是翠绿茂盛,叠得不漏天光。
姚知微举目望了一眼,转身向屋里走去。殷姒不明所以,也跟着擡头看了一眼,旋即亦步亦趋地随她进屋。
殷姒话本就不多,与姚知微在一起时更是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所以,当姚知微一语不发地喝光茶盏里凉透的水,转身走向内寝时,她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殿下这是……误会她和陈公子了麽?
的确是有些心烦。
姚知微背对着殷姒,开始解衣。她将腰间的蹀躞带除了,系垂的铜铁銙拢在一处,发出叮当两声清鸣。这就有些“手忙脚乱”的意味在了,努力尝试着了解她习惯的殷姒听得出来。
“殿下,我来……”
“不必。”
姚知微转过身来,她的一只手里抓着扯下抹额和腰带,另一只手置在侧襟的领纽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殷姒手中紧握的折扇下方那块玲珑的玉坠上,旋即飞快地移开:“这一路上颠簸,难为你了。趁还有小半天的时间休整,好好睡一觉吧。”
说着,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将襕衫给脱了。她将外衣连着手上的抹额革带随手搭放在一旁的木椸上,着一身素白的交领中衣坐在了软榻上。
殷姒不免委屈,她是真没有想到,陈公子会是那种“见色起意”的男人。毕竟,有姚知微这样的珠玉在前,陈家家风如何无须多言,遑论是和殿下比较亲近的外戚子弟。而且,被选出来做“靶子”的人,怎麽可能心思单纯?
凭陈令丰的身份,对自己这般略有姿色的姑娘早该见惯司空了。
即便自己的相貌可能稍胜两分,但考虑到自己现在年纪以及某人所好,殷姒并没有走更能吸引男人的那般明豔妩媚的路子。所以她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且他和姚知微一样,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留了“恶名”在外,于情之一事上绝不会一窍不通。随意将贴身之物赠人表明心迹,可以说是真性情,但说是举止轻浮也不为过。难道是入戏太深所致?
可不管怎麽说,她对陈令丰只存了拉拢利用的心思。
难道是殿下察觉到她在欺骗陈公子的感情,所以生气了?
是了,殿下那般英明神武,想必对早看破了她小心机。陈公子再怎麽说,也是殿下的亲戚。血浓于水,谁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表弟被有心之人利用?
第117章 涉险(一)
殷姒站在原地, 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您生气了吗?”
“因为,我想利……”
“没有。”姚知微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摇了摇头, “本王没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