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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屡屡被她比下去, 在祖父等长辈的戏谑声中,陈令丰还庆幸对方不是男子。否则, 万一将来的某日,两人看上了同一个姑娘, 他赢得人家芳心的几率不会很大。
陈令丰自嘲的想,自己那时真是鹹吃萝蔔淡操心。反正怕什麽来什麽,躲也躲不过。就算姚知微是女郎,他也不一定能争得过,就像现在这样。
“公子……”殷姒见他情绪低落,亦十分不忍。只是快刀斩乱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轻易相信男人的鬼话了。而且她的殿下,早已凭借前世的无心之举在她这儿捷足先登。
无论是仗义执言还是埋骨之恩,姚知微在她心里,已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建一间小小的灵龛上。里面不必供奉诸天神佛,只能挂风雪中那袭紫衣。她要请世间最好的丹青手,画出一幅栩栩如生蜀王脱氅图。
眉目是淡漠的,眼神是怜悯的。雪花融在长睫上,化作晶莹的浮泪。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砭骨的寒风中泛着红,她拎起鹤氅的裘领,缓缓弓下腰。那手中价值不菲的衣装,就这样带着余温,覆在了她的尸身上……
心墙早已高筑,只待月色入户。
“对不起……”
殷姒抿了下唇,柔声道:“公子淑性茂质,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她的温柔和迟疑,无疑让陈令丰心灰意冷。但人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不可强求。它,不知所起,不知何往,来时突然,离却未必匆匆,像一根刺长在了肉里。遍寻不见,所以拔不出,然而总有令人难受的时候。
而他,只有习惯。
“但愿吧……”陈令丰起身,不敢再看殷姒一眼,“殿下不在,我就先不打扰姑娘休息了,以免落人口实。你好好休养,争取早日康複,告辞。”
殷姒试着动了动,手脚仍僵,不便起身,只能目送他离去:“公子……”
“慢走……”
里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到最后竟倏而无音。姚知微与原济皆是一惊,随即像被火烫了一般从帐帘前弹开。果然,下一刻陈令丰就掀帘而出,和二人撞了个正着。
“殿下?”
“表叔。”
在陈令丰狐疑的目光中,姚知微镇定地点了点头。原济垂着眼,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只有姚思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正常打了招呼。
“你们?”陈令丰见姚知微一手拄着杖,一手搀着姚思嘉,立得稳稳当当,不由无力道,“你们……不会在外面偷听吧?”
姚知微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压着嗓子道:“思嘉……找我,刚和原子益从……”
“殿下仔细嗓子,还是我来说吧。”
原济适时接过话来,面不改色地狡辩道:“我向殿下请罪的时候,郡主来寻,说殿下需卧床静养。所以才和殿下一道回来,听凭殿下责罚。”
“是这样,”被捏了一下是姚思嘉忙点头帮忙遮掩,“表叔,不进去再坐一会儿吗?”
陈令丰摇了摇头:“我看殿下并无大碍,还是不叨扰了。”
“对了,之前逃掉的马匹已陆续找回了,万幸没有走丢,但伤马有十几匹。马上的骑具也有佚失和损毁,需要重做或修複。”
“我们出发时,从茂州骑来的马因伤有缺。不过殿下的人不随我回去,也用不着这麽多脚力。我急着回去,就先拣补好马用了,还望殿下勿怪。”
“好……”姚知微略一颔首,“你……什麽时候……动身?”
“等殿下出发后,我就动身。”陈令丰拱手道,“还请殿下保重身体,遵从雍大夫所嘱,多卧床静养为好。”
“嗯……”
“那我就先去忙了。”陈令丰起身,朝三人轻轻点了点头,便擦着原济的肩,径直离开了。
“……”原济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都回去吧,”姚知微以目示意搀扶着自己的侄女松开手,缓缓道,“明日……车马不是就要来了?收拾收拾,好好告个别吧……”
“是。”原济欠了欠身,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姚思嘉忽视了姚知微的目光,眼睛紧盯着原济落寞的背影。待确认他走远后,立刻转过脸来,双眸陡然一亮:“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姚知微讳莫如深地瞧了她一眼:“我什麽也不知道,松手。”
姚思嘉:“?”
这眼神,八成就是什麽都知道。
然而,在姚知微面前,她并没有那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勇气。一想起自己和诸葛默的事情还需要姑姑点头,姚思嘉就犯怵。姚知微知道是一回事,她怎麽开口坦白又是一回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