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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普既未绝嗣,尔等近亲,要如何袭得高位?”
“而且本王听说,历代赞普都有着神的血脉。大论他……有麽?”
“那囊·巴桑杰布”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拉隆·丹巴格列”。
他虽不是那些无知的平民奴隶,对此传说深信不疑,但仍心存敬畏。毕竟,自一代雄主横空出世,一统雪域高原建立吐蕃之后,这个说法就开始广为流传了。至今,少说也有四百年之久。
当真假难辨的东西已深入人心,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理念,便轻易不会有人敢站出来质疑。
那囊·巴桑杰布灰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蜀王殿下信吗?”
姚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本王并非吐蕃人,还是不说为好。”
“至于吐蕃王位的更叠……”她拨弄着玉带,目光却落在大厅里那些箱子上,“那貌似是你们自己的事,与姚虞无关。”
“拉隆”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这域外之珍三箧,并黄金五百两,还请殿下笑纳。”
“‘拉隆’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沉默寡言的“那囊长子”开了口,“殿下不要客气,就当是和我交个朋友。”
“那本王暂且先替朝廷收下,等你们遣使入京,再续两国之好时,一并奉还。”姚知微忽然歪着脑袋,对真正的那囊·巴桑杰布笑了一下,“勇士,贵庚?”
那囊·巴桑杰布惊惧地反问:“我?”
姚知微点头。
“蜀王殿下,”拉隆·丹巴格列用短且宽的手在扶手上一撑,敏捷地站起,斜睨着上首的姚知微,“殿下问这个,莫不是看上了我吐蕃的勇士?”
姚知微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本王好女色,大虞几乎无人不知。问这个,只是因为本王觉得,那囊公子和拉隆公子的言谈举止,似乎要换一换才符合本王得到的消息。”
“该不会,你们……”
“绝无此事,”拉隆·丹巴格列否认道,“我亲自前来,诚意满满。殿下却存心捉弄,实在伤远客之心。难道这便是蜀王殿下的待客之道?”
“小王岂敢?”
姚知微敛了笑,正色道:“贵客勿怪,歌舞酒肉早已备好,请诸位入席尽欢。”
……
管弦丝竹之音奏起,歌伎舞女轮番献艺。蜀中美酒,王府佳肴,不停地往席间送。姚知微居主位,西席三学士作陪,东席则是吐蕃使团中身份最贵重的三位。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吐蕃的使臣脸已经红透了。
那囊·巴桑杰布等人初尝剑南烧春,入口只觉清爽香醇,不觉得烈。没想到二两下肚,人已经开始头晕。后劲之大,远超其想象。蹁跹招袖的舞女,在他眼里,几乎要化作色彩斑斓的蝴蝶飞走了。
在他们身后,两个充当护卫的昆侖奴,虽没资格列席,却也看直了眼睛。徐静姝瞥了一眼他们,只见他们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色的奇怪文字,不由头皮发麻。
“这帮人住在驿站的确扎眼,可若是让他们留宿王府,未免太过危险……”她倾身,压低了声音朝宁青筠道。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宁青筠转着手中见底就没再添过酒的酒杯,冷静地分析着,“他们来时虽舍近求远,但行蹤未必掩饰的有多好。不过殿下有别的想法,对那两个贵族的身份也起疑。把他们扣在府上严加看管,总好过让他们在外面惹是生非。”
徐静姝点了点头,随着舞女抛起水袖,望见对面已醉醺醺的一个没说过话却已开始流涎的使臣,忧心忡忡道:“朝廷那边,殿下打算怎麽说?”
“既非赞普的使者,那便不算邦交,如实上奏即可。新兵发于维、乾,屯粮彭、汉,其余吐蕃接壤之州府,俱增兵三千。顺便再把诸葛默一直在研究的火器,拉出来试试。”
“你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麽?”徐静姝不明所以,“知道的这麽清楚……”
正专心致志欣赏着歌舞表演的宁青筠闻言,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她。这一看发现,徐静姝双颊绯红,果然是醉了。于是她提起酒壶,边为自己添酒,边提醒对方:“半个月前我奉殿下之命外出,检查下面州府仓库里的武备、粮草。”
“哦——”徐静姝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什麽时候偷师李惟了!”
“……”宁青筠默默回过头去,放下酒壶,开始喝酒。
亲王府友官李惟,一年到头见不到两回。上次见面,还是泰和三十八年春,殿下接到入京圣旨的那天吧……
第145章 可怜(一)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散发着阵阵霉味。不知道吃什麽长大的老鼠,竟比成年男子的脚还长,吃得肥硕无比,毫不畏人。大白天里, 竟也敢招摇过市, 吱吱叫着, 在牢里关着的“犯人”身边爬来爬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