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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摇了摇头,放下酒壶,身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姚知载,叹气道:“殿下言重了,是小妹无福。不过,殿下若是正位东宫,将来继承大统,何愁不能弥补昔日的遗憾?”
“如今最重要的事,还是给贵妃娘娘治病,然后想法子把吴王、齐王甚至宋王,都给赶出长安。只要陛下跟前只剩您一个皇子,国无储君,将来就算没有遗诏,也是您最名正言顺。”
皇子外放则为藩,天然就比居京的要低一等。
“你说的对,”姚知载靠在他肩膀上,“可是,御医说,母妃的病大抵是好不了了。你是没见到她形销骨立的模样,本王若是父皇,也不大愿意再见到她。”
色衰则爱弛,在帝王宫中是常见的现象。王贵妃年逾不惑,保养再得当,跟正值花期的少女比起来,必定会显得逊色。而且被选充入后宫的女子,凡是能在人前露脸的,连最次的宫女也是百里挑一。论相貌可能比不上宫妃,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作为君临天下的皇帝,只要姚元睿想,便有美人可以作陪。这一点,毋庸置疑。
姚知载也清楚,自己母妃多年来一直得宠,早就不靠单纯的“色”了。人老则念旧,王贞能维持盛宠,除了凭借自己的手段,也依赖她与皇帝之间那些旧日的恩情——那段泰和三十一年后,就愈发稳固的“夫妻”之情。
“贵妃的病到底因何所致?”
“回陛下,贵妃的病,是心病……”
“如何解?”
“心病,微臣等有心无力,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
姚元睿沉着脸,在他面前,跪着一片战战兢兢的御医。
转眼已是仲夏,王贞的状态愈发严峻。从风韵犹存的美妇变成瘦骨伶仃的老妪,仅仅只需要一个月。兄长代王尸骨未寒,枕边的爱妃眼看着也要不行了。姚元睿心中惶恐不安,尤其是在听到王贞吐出的谵语后。
他坐不住了,从龙椅上起身,负着手,来回地走动。万家宝和万春荣侍立两侧,俱保持着沉默。御医们忐忑不安,伏首于地,等待皇帝的发落。
姚元睿却在来回踱了两圈后,坐回了椅子上,只扶额,有气无力道:“朕知道你们的难处,无论如何,贵妃要用心医治,都下去吧。”
“谢陛下。”御医们闻言,忙齐齐叩头,起身,猫着腰退了出去。
万家宝上前,掏出干净的帕子,替姚元睿擦拭鼻尖沁出的细汗:“陛下保重龙体,莫因贵妃之疾而伤心。”
“心病……”姚元睿握住那只伸开的苍老的手,喃喃道,“朕听见王贞说,皇后回来了,先带走她,然后是朕……”
“皇兄已经薨了,王贞一去,朕在这世上可就真的没有故人了……”
万春荣下意识地接嘴:“不是还有淑妃娘娘?”
姚元睿一愣:“淑妃……”
“多嘴!”万家宝斥道,“这是你说话的地儿吗?”
“奴婢该死!”万春荣见师父大怒,忙跪地磕头,“还望陛下恕罪!”
“……”姚元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罢了,下去吧。”
“还不快滚!”万家宝一脚踢歪了他的帽子。
“谢陛下。”万春荣诚惶诚恐地起身,低着头离开了。
“得亏陛下仁明,才能容忍奴婢教出的这麽个不知礼数的东西。”万家宝也伏低了身子,“陛下,陛下福泽深厚,切莫伤春悲秋。贵妃娘娘想明白了,病总会好,谁还没做过噩梦呢?”
“噩梦……你是说噩梦?”
万家宝点头:“是噩梦,贵妃娘娘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所以陛下不必太过担心,赐些上好的安神香就行。毕竟陛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国家大事还指望您操持呢。”
“陛下,教坊司里排了新曲目,不若传她们来给您解解乏吧?”
姚元睿将帕子扔还给他,揉着太阳穴道:“朕都可以,你看着安排……”
“是……”
……
姚知微从陇右道回来时,已经六月末了。
天正是热的时候,枯风吹面,非但不能驱散暑热,反叫人心更燥。午后王府静寂而沉闷,连最爱聒噪的蝉都躲凉去了。苍蓝的天空上,只有几朵浅淡的白云,悠閑的漂浮着。
她虽不畏暑热,但浑身汗涔涔的难免不舒服。在王府里既然有条件,洗去一身风尘便是当务之急。殷姒并不知晓她回来的消息,尚在阁上午睡。姚知微便命人备下温水新衣,径自去浴房沐浴了。
水声潺潺,斑驳的光影顺着她线条流畅的臂膊流动。披散的长发被水完全浸湿,在胰皂的清洗下舒展开来。她往下一潜,漫过腰肢的水面瞬间淹没颅顶。等她再次浮起时,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水和光柔和了她英气的面孔,雌雄莫辨的一张脸在此刻明显更偏前者。唇红齿白,好不美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