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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师出无名……
“府兵崩溃,外重内轻;官员腐化,结党营私;科举废驰,寒庶含恨……人事推移,岂曰无因?”
“殿下在看什麽?”殷姒拢衣从榻上坐起,云鬓堆纵,如轻若雾。
“在看北边来的密报。”姚知微放下手中的一沓信纸,拿镇纸压了,走向软榻上的殷姒。金钗玉簪搁在榻旁的案几上,她随手取了一根握在手里,替殷姒将绸缎一半顺滑发亮的乌发打散,以指为梳,轻巧地绾了起来。
殷姒侧身仰头,配合着她。姚知微便又替她收拢鬓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再帮她戴上紫瑛石耳坠。
她刚睡醒,双眼微阖,露出些许迷离的神色。面色泛粉,蛾眉欲蹙,身上还松松垮垮地披着姚知微褪掉的紫纱罩衫——这件衣服本是盖在她身上的,现在却意外的转到了背后。不过神思虽然朦胧,但姚知微的气息,现在再没人比她更熟悉。
“殿下又没有休息吗?”殷姒也不去管因自己动作而拖在地上的罩衫,扭身抱住姚知微。
“嗯。”姚知微倾身,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用另一只手去捞那拖地的衣角。她没有午睡的习惯,只是偶尔看文书时太专注,容易发出些许声响。
“我又吵醒你了吗?”
“抱歉……”
“殿下怎麽总是喜欢对我道歉?”殷姒擡起头,混沌的双眼逐渐清明,“殿下没有错,殿下不会错。”
坐直了身子的姚知微垂眸看她,余光瞥见怀中人风流的体态,握着的纱衣手一紧:“你的殿下又不是圣人,当然会犯错。”
殷姒见她身体有些许僵硬,胳膊一擡,环上了她的脖子,眼神纯真道:“那殿下在我这里犯的一切错误,都是值得原谅的。”
“不行。”姚知微忙偏过头去,回避她的视线,生怕自己多想。
“哦……”殷姒用脸蹭了蹭她的下巴,乖巧地松开手,“那,有林澈姐姐的消息了吗?”
“嗯,她已经知道了。”
“昔年我倒在那场秋雨里,是她彻夜不眠的照顾我。于我而言,虚白之恩已如山重。所以,我不需要她为我低头折节。而且姚元睿庸俗,也不配欣赏她的美。”
“庸俗?”殷姒咬了下唇,眼巴巴道,“殿下是说陛下?”
第175章 时移(三)
姚知微颔首:“倒不是说他眼光差, 只是各花入各眼。观其本性,便知他不会喜欢空谷幽兰。”
“那我呢?”
“什麽?”
“我,”殷姒轻扯她的衣襟,“殿下以花喻人, 认为林澈姐姐是空谷幽兰, 又是怎麽看待阿姒的呢?”
姚知微:“……”
这她倒是没想过。
初见时, 殷姒像一朵盛开在华清池里的玉芙蕖, 濯而不妖, 栩栩如生。进一步了解之后,又觉得她,有时比梨花脆弱, 扛不住和风细雨;有时比牡丹夺目,秾华灼灼更吸睛。深红浅绿无一色, 姹紫嫣红占东风。
她是她一个人的春天, 甚至四季。
如果非要说的话……
姚知微的迟疑让殷姒的心开始钝痛,她无懈可击的僞装头一次出现了裂痕。雨落在桃花潭里, 平静地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她来不及遮掩眼底的失望和恐慌,就被一语不发的某人擡起了下巴。
“白海棠。”
姚知微用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脸上, 描摹着属于她的起伏的轮廓,冷静而认真地複述道:“你像白海棠。”
“铅华洗尽缟衣素, 盈盈一点芳心, 把天下一石春光, 独占八斗。”
白海棠, 柳骨梅姿,梨蕊兰芳。进可与百花争豔, 退可与冰雪斗洁。素面朝天并非是它不豔,恰是神韵非凡自不与繁花相比。显竹赋
姚知微的解释并没有让殷姒眼里打转的泪停止流动, 毕竟覆水难收,泪水也是如此。殷姒擡起双手,握住姚知微禁锢她的那只手的腕,挂着泪痕的脸显得十分脆弱:“殿下最擅长哄人,我才不信。阿姒虚有其表,怎麽比得上蕙质兰心的林姐姐?”
“真的,”姚知微轻叹一声,反攥住她两只手,温声道,“而且本王眼里,只有你这一朵花。”
“而且虚白是本王的姐姐,除此之外,本王与她再无瓜葛。不过别人都是扬长避短,你却一心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长处,这样多累?”
“你就是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在本王心中,阿姒已经足够好了。”
不需要华丽的辞藻来堆砌,几句情真意切的告白,便抵得上文人的妙笔生花。殷姒扑进姚知微怀里,小声地道着歉:“对不起,殿下,方才没忍住无理取闹了一下。”
“这有什麽?”姚知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头,在她耳畔轻笑,“我听说,心上人就是拿来宠的。是本王先招惹你的,当然要对你负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