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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瘦骨嶙峋的平民百姓是无处可去的,只有死路一条。那能遮风挡雨的屋子遇上这群强盗,脆弱的不堪一击。然而他们的惨状并不能激起同样为人者的怜悯,杀红了眼的兵丁争先恐后地涌入大街小巷,生怕所有能搜刮的东西都落入了同伴的口袋里。
权贵之家墙高门厚,紧闭后自然还能再抵挡一阵。康啸采纳了孟野的建议,另委心腹领兵围了崇仁、胜业、安仁等多居皇亲国戚以及朝廷大员之坊,并不许麾下士兵劫掠惊扰。皇宫,则由他亲自领兵围剿。
“陛下。”
“泰岳!”
外面兵荒马乱,宫中亦乱作一团。能用的卫兵所剩无几,宫人这几日竞相逃窜,屡禁不止。姚知载命陶定率领最后一支精锐前去抵抗,企图为自己逃跑争取充足的时间。他慌慌张张地催促自己的心腹收拾东西,準备偷偷离开。毕竟,彭彰等人不準他逃命。
“您这是在做什麽?”彭彰也换上了战甲,执兵入内,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
“朕……”
“朕……”姚知载心虚,躲开他的目光,并不回答。
“陛下,”殷于慎跟在彭彰后面,见姚知载的内宦此时仍在收拾东西,不由站了出来,厉声问,“您这是準备去哪?”
“叛军都要打入宫中了,你们难不成叫朕坐以待毙?”姚知载转过身,继续催促自己的手下,“快!不要管他们!把金锞子都带上,其他的不要了!”
“银子丢了,衣服丢了,钗子也扔了!”
“是。”几位内宦闻言,愈发手忙脚乱。
彭彰见状,沉声道:“陛下,您太让老臣失望了。”
“你失望?”姚知载闻言转身,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你内侄和他儿子都借着报信逃了,美其名曰‘求救’。可长安音信断绝多日,外面被叛军围如铁桶,派出去的人插翅也难飞。”
“你们会这麽狠心,为了朕让他们送死吗?”
“我看长安突然坚持不住,分明就是你们联合别的在京朝臣,暗中通敌,想用朕做投名状,去换取新主子的荣华富贵!”
他话落,殷于慎立刻变了脸色:“陛下,尚书大人与臣等那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啊!犬子和彭公子,为了出去报信,将生死置之度外,您却疑心至此,实在是令人寒心……”
彭彰端着一只手,引姚知载看向他身上的披挂:“臣等正欲死战,奈何惹陛下见弃?”
“果……果真……”姚知载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他惜命,目光在彭彰的盔甲上停留了片刻,就连连摇头。
“不,不……”
“泰岳,你不是总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朕不能死在这儿,朕还年轻!”
“为了这才坐月余的龙椅丢了性命,并不值。”
“朕……不,本王、本王,”他语无伦次道,“这不当了,太子,皇帝……本王,本王要做回自己……”
“可惜,来不及了。”彭彰向前一步,拎起姚知载的衣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而今陛下已无退路,后人会铭记您的牺牲。臣会陪着您名留青史,臣的外孙、您的儿子,将会拥有这天下。”
姚知载大骇:“什麽意思……是男是女,这还没生……你、你怎麽知道?”
“陛下福泽深厚,所以皇后所诞育的一定会是儿子。”殷于慎体贴地解释道。
“你们这、这是欺君!”
彭彰松开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或许也不是。”
姚知载愣住了。
“来人。”
“在!”
“给陛下更衣,请他上城楼。”
“是!”
……
沉重的盔甲穿戴在身上,让徒有其表的姚知载走起路来都变得困难。他被“请”上了城楼,城下是摆出阵势的叛军。彭彰和陶定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用发自丹田的洪声喊话:“我等忠于姚虞朝廷,誓死不降。”
“朕……亦与长安共存,绝不俯首叛军。”姚知载晕晕乎乎地,跟着开口。
“殿下!”康荣挥剑指向兴庆宫的城楼,兴奋道,“姚虞的新君!拿下他,您的太子之位可就稳了!”
康啸身后的将领们眼里迸出兇光。
“末将愿打头阵!”
“滚一边去,让老子来!”
失了梁州北部三镇的几位蕃将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道:“请殿下给臣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没有人不想拿下头功。康啸眯起眼,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遥望城楼上脸失血色的姚知载。两方对峙,不算远的距离,姚虞的近卫竟无一人引弓来射,想必禁军也已经山穷水尽了。而作为新君的姚知载此时被推出来,恐怕即将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