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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知微猜不透。
殷姒注视着她眉心的凤凰,和她那因自己而柔和目光,摇了摇头:“在发呆,殿下知道的,我总好发呆。”
当初她说自己有癔症不过是慌不择路时寻的幌子,但谎言至今未被戳破。毕竟,比起不经常发作的病竈,她那虚弱的身体显然更容易受到姚知微的关注。
“行军和打仗一样辛苦,”姚知微捂住她冰凉的手,轻声道,“比起那些既贪生怕死又爱指指点点的老家伙们,我的阿姒很勇敢。”
“这两日赶路没休息好吧?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
殷姒点点头,抽出手揽住她的颈:“殿下陪我一起,不要劳烦思嘉。”
姚知微擡眸,对上那双朦胧的眼,唔了一声:“虽然军中没有限制我们的规矩,可我总得为你的名声和身体着想。更何况,本王明日还要和回纥可汗见面。”
“我也想去……”殷姒骤然收紧臂弯,让準备抽身的姚知微不明所以,“可以吗?”
“嗯?”
“我看见那封信了,殿下。”
“哪封?”
“和亲那封。”
殷姒俯首,仗着此刻暂时的居高临下,用鼻尖轻轻蹭着姚知微的前额:“我都明白。”
头一次落在下风的姚知微被这突然的肌肤相亲弄懵了,眉心那股痒意让她开始口不择言:“你明白……你明白什麽?”
“谁和亲?”
“不能是思嘉,那就只有我。”
“殿下,我愿意去。”
“为了……您。”殷姒喉头一哽,眼眶已然红了。
听她说罢,姚知微一时哑然。联想到方才姚思嘉的不对劲,又感受着眼前殷姒情绪的低落,她茅塞顿开。
“这是误会。”姚知微擡手,握上殷的手腕。她并没有挣开殷姒施加给她的脆弱的枷锁,而是稍微退后,确保自己能仰起头,能将眼前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不会有人和亲的,不会有。”
“回纥的介入虽然会影响战局,但这股力量十分有限。大虞境内不比一马平川的草原,坚固的城池能阻挡草原骑兵以战养战。”
“更何况,国逢内乱,而非将亡。他们劳师远征,真当朝廷没有调回边军全是死人不成?”
“阿姒,你要相信我。”她伸手拭目去殷姒发红的眼尾挂着的清泪,温声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是冷血的,也是温情的。
为君者指点江山,能用的并非只有一种方式。而“知难而退”一词,是褒是贬,也分情况。
昔年晏夏太祖亲征匈奴反遭围困,数万大军生死攸关。国力不敌,故其伏低做小以求存,数以公主息边患。如今大虞朝廷因贼寇动蕩不安,九州哗然。然而归根到底,姚家离社稷危亡尚远,暂无所惧。且本朝建立至今,但凡通婚,公主都属下嫁而非和亲。显然,姚知微无意打破这个“传统”,现在也并非山穷水尽时。
“你和思嘉于我而言,同样重要。”
“或许姚知微不是什麽好人,可她从不将自己认定的爱人和亲人,当作算计的对象。”
“即便她后来知道,那个姑娘当初抱衾荐枕、以色为市,是别有用心。”
“殿下……”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橘红的火光焰色,并不炽热明亮,却意外的柔和。恍惚间,殷姒觉得自己不着寸缕的站在姚知微面前。山间雪叠着云中月,她在溶溶清辉下无处遁形。
姚知微从她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了欲言又止,旋即主动拥了上去。她轻轻拍打着殷姒的背,轻声细语地承诺:“万事有我,不必害怕。”
“过去的事本王不会追究,但你方才那句‘我愿意’,着实让人心惊。”
殷姒垂眸,低头倚在了她肩上,喃喃道:“殿下身边皆为怀才之人,无论男女。只有殷姒,是最无用的一个。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替殿下分忧解难。”
姚知微闻言轻笑:“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们选择出人头地的方向不同,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殷姒就是殷姒,做你自己就好。”
“若是你也想和她们一样,等天下太平了,我来做你的先生。”
“真的?”殷姒擡起头,还没和姚知微对上眼,就又蔫了下去。
“等殿下变成陛下,想来只会比在蜀中时更忙吧……”
“那便忙里偷閑。”说着,姚知微起身,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本王说话算话,不过今晚就不陪你了。”
哪怕是行军临时驻扎所在,战壕、便楼也必不可少。外面的仍有忙个不停的士兵,照例她要巡第一夜的营。这数里连营,转一圈下来可需要不少时间。虽然还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这种情况下,做什麽都马虎不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