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灶前摆弄半天才点燃了火,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开始准备做饭。他往锅里倒上水,摆好笼屉,将洗好的槐花和面粉拌在一起放进蒸笼里,然后在槐花外围上一圈洗好的土豆。最后,他丢了三个包着壳的玉米棒子进热灰里埋着,转身去调酱汁。
橱柜里,醋和酱油已经用完了,不过沈括在酱油用完之际就特地存了半瓶子生抽,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柜子里盐和糖倒是还剩了许多,都是末日来临前,沈括的爷爷买的。
其实不说糖,光是盐,沈括的爷爷,前任村长沈客先就存了几蛇皮袋,足足几百袋盐,足够村子里两千口人过半年了那是沈括爷爷在听说R国核电站泄漏会辐射到种花家的时候买的,那时全村人都在他的号召下抢着屯盐,事后虽然知道了买盐无用,但是村子里的盐就这么屯下了。
这是沈爷爷有意引导村民做的事他的大半生几乎都在为了所谓的末日到来做准备。
据沈括的父亲说,他们沈家世代传承着这个村子的村长之位。建国后,村长这种职位不能由一家之人任意传承,沈爷爷便培养沈父,希望他长大后能达到政府的要求,继续来当这个村子的村长。然而沈父比沈爷爷想的更争气,也更不争气。争气之处在于,沈父不仅达到了做村长的要求,还超过了,可是优秀的沈父在大学毕业后不愿意回来当村长了,而是去了大城市打拼这也正是沈爷爷认为他的不争气之处。为此,沈爷爷甚至单方面和沈父断绝了父子关系。
沈爷爷和沈父闹得很僵,父子之间长达十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沈括的出生。
迟了好几个月才得知消息的沈爷爷不容置疑地把才八个月大的沈括带回了村子,并且把他养到三岁,才在沈母的哭求下把沈括交还给沈父。这段特殊的经历让沈括常年思念远在农村的爷爷,也让沈括和父母的关系变得亲密不足,客气有余。
在长达十二年的时光里,沈括甚至一直认为是父亲把他从爷爷身边夺走的,因为他父亲在此之前从来不提爷爷,也不准他他提。沈括认为这是心虚的表现。
在十五岁初中毕业那年,沈括第一次回到他幼儿时期生活过的地方,见到了自己想念多年的爷爷,也听到了爷爷对当年强行夺走自己的愧疚。沈括在沈爷爷家生活了一个半月,然后就明白了为什么沈父要逃离这个村子。
第5章 村长的烦恼
面粉裹着槐花蒸熟,又叫槐花饭。
沈括掀开锅盖,槐花饭的香气铺面而来,他拿筷子戳了下土豆,发现土豆也已经熟了。
他美滋滋地把槐花饭盛出来,看了看火,发现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些烧得火红的炭火在灶里。烧了这半年的火,别的有没有长进他不好说,但是至少在把握柴火的用度上,他已经可以做到几乎每次放好的柴火都刚好只能煮熟他的食物。他借着最后的这点热量热了些油,浇了一小碗油泼辣子,再把事先准备好的生抽、盐和白糖拌进去,最后一齐倒到槐花饭上,搅拌均匀,开吃。
土豆和玉米沈括没有去动,因为那是做午饭和晚饭的。村子里的燃料缺少,沈括他们就只能一天的饭菜一次煮熟,剩下两餐吃冷的,为的是省柴火。
吃过早饭,沈括收拾了厨房,去柴房里看了剩余柴火的情况。
半年前柴房里还堆满了码的整整齐齐的柴火,现在只剩下一个小角落的了。连他这里走进书房里,拿出个硬壳的本子,开始写日记。
【12/9天气:晴】
昨晚收获了九十军功,但是我一时脑抽换了洋葱,唉,我要检讨自己,没有羊肉炒的洋葱根本就没有灵魂,也不知道她们要怎么把领回去的洋葱吃掉唉,也没有白米饭,太可怜了。
村里人的柴火真的不多了,昨天晚上去巡视的时候很多人都和我说了这个问题,我知道,他们盼着我向当初凭空变出食物一样变出柴火来,也觉得我一定能拿出解决办法,但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唉,我还不能说出来。
食物的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现在村子里最大的问题就是燃料,没有燃料,大家以后可能就得生吃蔬菜了。我又不能保证植物王国每天打仗都用什么蔬菜,像那些白菜萝卜西红柿什么的生吃也就算了,可是土豆这样的东西,生吃怕是得中毒吧?
不过比起外面的人来说,我们应该已经算是这末世中少有的生活幸福的一群人了吧。
基地市里的人已经四个多月没来给我们这个所谓的临时基地送生活物资了,我们这里没有,基地市周围的其他临时基地恐怕也没有。现在断网断电,也没法联系外面的人,但是想来我们这些临时基地应该已经被官方放弃了。我们村还有我在撑着,其他临时基地的人恐怕都已经饿死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市里吧,市里几千万人,也是难养活,还要留足粮食给科研人员,保证他们有足够的精力研究出外面疯长的植物身上毒性的解决之道。
当初没能赶到市里,大家应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所谓的临时基地,根本也就意味着里面活着的人也只是临时活一下,时间到了,生命就要被收走。这么说来,我们村子里的人算是在和阎王爷抢命,还赢到了现在,也算可喜可贺了。
爷爷,这是你留给我村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也还记得,你让我不要让村子断送在我这一代上,我也真的很想让它长长久久地存在下去。可是,真的好难啊。
沈括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铅笔,端着纸上的木屑去厨房。他用的还是那种比较老式的红皮子中、华铅笔,要用刀削的那种,现在燃料紧张,他连削完铅笔的木屑都不敢浪费,统统是要拿到厨房去烧的。
他现在还能用柴火,等过两天柴火用完,恐怕就要开始烧家具,烧房子,烧书烧纸烧塑料
沈括站在二楼抬头看了眼郎朗晴空,突然嫉妒植物们的光合作用。同样是阳光普照大地,有的生物在阳光的恩泽下旺盛生长,有的却挣扎在饿死的边缘。
他不敢去想除了人类以外的动物情况如何,能如何呢?还能比人类好吗?即使不考虑植物变异后凶猛的攻击性,光是他们剧烈的毒性就已经为难死地球上所有生物了。食草动物第一个就得死光,然后就是靠着捕食食草动物为生的食肉动物们,也许他们刚刚从凶残的植物绞杀下逃得了小命,转眼就被已经吃下剧毒植物的食草动物毒死了,就算他们侥幸逃过了这一关,饿也得饿死了。
野生动物凄惨,家养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括他们村最初还养着一些家牲家禽什么的,在末日到来后,人都吃不起,更别提是动物,沈括他们村不得不含泪杀猪,含泪吃鸡,含泪吃鸭,含泪送走了很多曾经的老伙计。实在是感情深的,沈括让动物的主人挖了深坑把尸体埋在了村里外面是不敢埋外面的,外面有恶鬼,恐怕外面的家伙饿极了去翻土,瞧见新土就把尸体翻出来吃了。
沈括午饭吃过还带着余热的土豆,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事实上不只是他,村里的其他人也没有事都尽量在床上躺着,因为这样可以节省体力,减少耗能。在沈括还没能赚到这么多食物之前,全村人几乎一整天都要在床上躺着度过,只有沈括发放粮食的时候出来转悠一圈,一个小小的组合家庭里,做饭都是轮流来。
后来沈括每天能发出来的食物越来越多,两千人能够吃饱了,出来活动转悠的人才多起来。人们的心思也才活络起来。
沈括恨心思活络这个词。
因为村里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女人,并且百分之九十都是中老年妇女,她们一旦心思活络起来,就会开始自动捕捉单身男女并试图消灭,其消灭力度与其对当事人的看重程度成正比。正不巧,沈括,村里唯一的单身男子,村子的掌权人,全村人的希望,绝对是她们最重视也最最想重视的人,于是他一朵才二十岁鲜嫩待掐的大好男花,就惨遭了她们毒手。
沈括心里一万个苦楚说不出,他一个弯的,这一村的女人,就算是佳丽三千又怎么样?他对着她们也硬不起来啊!
而且沈括还有轻微的恐女症,一遇到女性就浑身僵硬,十分不适,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却在村子的大妈大娘们心思活络后整天被变着法子围着相亲,他哪里是去相亲,他简直是一直被赶着上烧烤架的涂满香油的鸭子啊!
那些或无限娇羞或热情似火的年轻女孩子对他来说,不亚于即将涂到他身上的孜然和辣椒粉,他一只待烤的鸭子,在孜然和辣椒粉面前,要如何开心得起来?
在吃过一段日子的苦头之后,为了躲避无处不在的大妈们安排的各种偶遇,沈括也只好整天大门紧闭,除了早晚一次必要的巡查全村之外不出门,没事就到床上躺着。
挨来挨去,再怎么不希望傍晚来临,日头还是悄悄西斜了。沈括从灶里把他早上丢进去的玉米扒出来吃了,换了身衣服,出门巡视。
他一出门就瞥见了守在他家门口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的几个女孩,只见那几个女孩一看到他出门,就兴奋不已地盯着他这里看,又是脸红又是娇羞的,沈括藏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假装视而不见,淡定地度步朝着村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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