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劭没有多说话,在这种时候,说再多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他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
沈括在抗争,他那么怕死那么谨慎的人,现在每天都在植物和僵尸的战场上出没,脑袋疼得死去活来也要多收走一些植物兵,而他从头到尾,只能在一边看着,什么也不做。
小车在不算多平坦的马路上飞速移动,五十多里的路,在窗外杨树的飞快后退中,行到了尽头。
一片宽阔的空地出现在前方的视野里。
在没有沈爷爷这样的先知的地方,一处这样宽阔的空地意味着什么,沈括很明白。焦黑色的土壤无声地诉说着许多故事,上面也许不止洒满烈性除草药剂和死去植物的汁液,也有无数开拓隔离带的战士的鲜血。
就算是现在,就算强大如靳劭,也不敢说自己随便就能对付一棵杨树。而在那些还没有特殊能力的日子里,要彻底杀死杨树这样的巨型变种植物都只能让那些保护着人民的战士们拿命去填。就算当时植物还没有变异到现在这样强大,可那时的战士死伤应该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背对着匍匐着的巨兽一般的杨树林而站,沈括看着这片黑色土地沉默良久,直到靳劭的手拍上他的肩膀。
靳劭这回长记性了,特意减小了力度,是轻轻放上去的。
不必多想,这种事不是你爷爷到处去说就能改变的。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自面对过,谁敢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变成这样呢?你爷爷已经尽力了,他是个英雄。
沈括回头仰望他,眼里的迷茫渐渐退去。
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以后还会救更多人。沈爷爷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走吧。靳劭没有再开隐身,而是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在黑色焦土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堡垒在那里静静屹立,像是大海里坚固的礁石,无论海水怎么拍打,它都能稳固地屹立到天荒地老。
这座城市外围的围墙也许已经不应该叫做围墙了,它应该叫做:城墙。
基地市外作为隔离带的深沟也挖得格外深格外宽,足有三米多宽,几十米深。
这样的深沟要绕着这座大城挖一圈,不得不说是个大工程。可据靳劭说,这道沟只用了四天就挖完了。
基地市调了几百个工程队带着挖掘机日夜赶工,不远处还有战士在开炮轰击丛林,双方打得血肉淋漓,时常有飞弹和植物残肢到处飞,这里却不受任何影响,正常施工,愣是在大量植物根系彻底统治地下之前,把基地市从那片由植物根茎组成的巨大网络中挖出来了。
两米宽的沟沈括还可以勉强试着跳一下,这三米多的就
做人吧,就该学会认命。
沈括在沟前站了几秒钟,然后默默绕到远处去走桥。
而靳劭已经轻轻松松地站在对面等他了。
这里离城墙还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已经进入普通□□射程内,要是城内人有意,随便一把枪都可以把他们射成筛子。但是沈括并不担心,因为靳劭早在刚出树林的时候就已经对城市方向打过了他们的特殊的手势。
城墙上有瞭望塔,沈括看得到上面依稀的人影。而城墙上伸出的那些黑洞洞的管状物,沈括就算再傻也猜得到那是远程射击的枪炮类物品。他一看到那玩意儿就隐隐觉得自己在被死神注视着,但是见靳劭那么稳,他也莫名安了心。
重新跑回靳劭身边,沈括松了口气。
靳劭让他自己过桥,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靳劭看不到,但是他看得清楚,城墙上那些黑洞洞的炮口枪口都对着这里。他怕基地市的人只认靳劭不认他,到时候一枪把他突突了,他可冤可冤。
但是靳劭一脸自然地让他自己过桥,然后就几个加速直接跳到对面去了。想来他是直接跳惯了,沈括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害怕,只能忍着内心的恐惧迅速跑过去。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喊他们给咱们开门吗?沈括的眼睛警惕地在那些炮口枪口上一一扫过,不着痕迹地往靳劭身边靠了靠。
不用。靳劭自如地拉起他往前走,我昨天给里面的人拍了传真,会有人来给我们开门的。
哦。沈括乖乖被他拉着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拍的传真?到哪里拍的?我怎么不知道?沈括站住了。
事情紧急,里面的人还在等我们,我们边走边说。靳劭拉着他要继续前进,沈括却突然猛地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你瞒着我。陈述句。
你骗我来。他的眼尾微微红了。
第89章 不安
没有。你想多了。靳劭下意识想再去拉他的手,但是被沈括避过了。
靳劭捉了个空,他看看自己的手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我是昨晚去的,在我们回来之后,你睡着了之后去的。三号临时基地的线路也被毁得差不多了,而且很多通讯设备也已经没了电,我就是出去试了试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一台还剩了点电的传真机。我就顺手给基地市发了消息
沈括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想说既然你联系上了基地市,那早上为什么又要演戏,装作对三号临时基地的事一无所知,想说你有一整个早上的时间来告诉我你联系上了基地市但是为什么要一直瞒到现在,想说这不是你第一次瞒我了
他出发的时候心里就一直隐隐有不安,他不知道这不安来自何处,只能自己找原因,想来想去,只觉得可能危险来自那些研究员对他的态度。大事当前,也容不得他多想,虽然心中不安,他也压着不安随着靳劭上路了。
路上他一再向靳劭索要安全保证,靳劭不知道他为什么忧心忡忡,他自己却是知道,自己从小就对危险有着十分精准的预感。他自己不一定多厉害,但是总能凭着一些似有似无的潜意识趋利避害,不然他也不能上学上到一半突然跑到爷爷家。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事后一想,他就算和父亲吵架,也有无数个地方可去,但是为什么偏偏跑到生活不便的爷爷家?以前在村子里对村民宽松管理,未必不是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什么危险。而事实也是这样,虽然他们一个村的人都过得松松垮垮,但是两次遇到外人到来,一次直接被赶走,另一次进来的是靳劭。
而沈括心中那若有若无的危机感,在靳劭进村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他们在异界发现了那巨大的秘密,两人当机立断决定要去基地市。当时他就心头一跳,心里隐隐有不安。
但是沈括也实在搞不懂靳劭有什么好瞒他的。他以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异界探索那么多次,也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了。
他不是靳劭那样的战士,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是普通人,他胆小,他怕死。但是他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孬种啊。
事关人类存亡的大事,他难道还会因为怕路上有什么危险或是害怕基地市有什么事对他不利而不去吗?真有什么事,难道他靳劭不能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让他知道吗?难道他对他就那么没信心吗?
他不知道靳劭到底隐瞒了他什么,但是无论是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他隐瞒自己的理由。
沈括想到自己在路上因为不安而一次次缠着靳劭要他保证自己安全的场景,靳劭那时是多么笃定啊。现在想想,他到底为什么那么笃定?为什么那么有信心?他难道不知道人类斗争的本性,不知道在某些时候,有些人为了权力简直不顾一切吗?他那么急切地向自己保证,基地市对自己而言绝无危险,又是在掩饰什么?
沈括觉得自己的不安更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但是他现在能确定了这不安一定与靳劭有关,他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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