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江齐修,颇有几分恋恋不舍。
她原先还想着该如何推却这门亲事, 如今入局一看, 也不过寥寥几笔。
见赵琼华止步, 将信将疑的模样, 林雁回又说道:郡主不必多虑, 雁回所求甚是简单。
我只想推掉与五殿下的亲事,摆脱林家罢了。
替嫁、摆脱林家。
只数句话, 赵琼华便明白了其中的些微原委。
京中世家大多都是金玉其外, 府内真正平静无波、堪称相安无事的,倒还真是少数。
各有图谋、各取所需之中, 难免会生出几分龃龉, 此后明争暗斗就更是常事。
一如赵家、又一如此时的林家。
心下有所思量, 赵琼华重又落座, 却没立即问她手中的把柄, 退婚一事, 是林家同贤妃还有五殿下的事。但本郡主听林小姐的意思是, 只退你与五殿下的婚?
从始至终, 林雁回都在刻意提及她自身,而非林家。
若此事需要林家出面,想来林雁回也不会与她商议这等事。
许铭良的事,也未必与林家毫无关系。
是。
林雁回直言不讳,郡主也知,如今太子未立,五殿下与七殿下皆有可能。林家也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学着前人、做一回从龙功臣。
林家祖上也是天子近臣,只是太过清正,捱不过权力倾轧、小人构陷,这才自请远离京城,后辈常年居于荣州。
看过京城繁华,骤然失去,想借此再回京也是情理之中的人,人之常情罢了。
完全不介意这里是御花园,两人尚且还在这红墙绿瓦的皇城之中,林雁回继续说道:林家想同时押两位殿下,我只是第一步棋罢了。
之后也会有林家的小姐进京,只不过不似我这般直白。
郡主与七殿下是为表兄妹,也多当小心。
石桌上无茶,赵琼华一边认真听着林雁回的话,一边百无聊赖地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重又收回棋篓当中。
不得不说,林家倒是有胆量。
用联姻的方式与皇子搭上关系,甚至还妄想双双下注,用两门亲事来铺就林家的回京之路。
荒唐又好笑。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想来林家如今的家主也清明不到哪里去。
即便是日后林家能借此,真的再度回京,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便只能再回荣州了。
嗤笑一声,赵琼华只当是应下林雁回的这个请求,这才又切到正题上,林小姐对许铭良了解多少?
既是筹码,林雁回也坦荡几分。
许大人五年前在荣州初初上任,若不是有林家相助,许大人也不会这么快地在荣州立稳。
荣州鄞州临近南燕,自鄞州一战后,北齐和南燕虽再未有过交战,两国商贸也是正常往来,但毕竟有过前车之鉴,难免要多提防几分。
来荣州上任的,不是有权有势的,便是有真才实干的。
林家在荣州多年,根深蒂固,恰好可以做许铭良背后的势。
赵琼华闻言,只表现出几分兴致缺缺的模样,所以,林小姐的意思是
郡主若是想对许家下手,不妨多着人去查查许大人初入荣州时,都见过什么人。
若我没记错,谢二公子对鄞州也知之甚深,郡主若想也可以去问问谢二公子。
鄞州荣州相近,荣州又驻守着大量兵马,许铭良身为荣州官任,对此也定是了解。
若是他有所勾当,倒也不失为一个突破。
知道此行不虚,赵琼华态度也有所松动,林雁回从袖中拿出一枚流苏玉佩,递给赵琼华,这是我与荣州好友的信物,郡主若是不嫌,大可拿去。
连初入京城不过几日的林雁回都能看出她的想法,赵琼华好笑摇头。
也不知是她对许家的恨表现地太过明显,还是林雁回当真能洞察人心,参透至此。
没有拒绝,但赵琼华也没立即接下那枚玉佩,只兀自说道:林小姐果真如贤妃娘娘所言那般,冰雪聪慧。
而且也会对症下药。
知她与许锦湘、与许家有所龃龉,又困顿于手中并无罪证,便向她抛出这等条件。
着实让人难以不心动。
哪有,郡主说笑了。雁回不过是一介寻常人,没有那些通天的本领。
林雁回先是一怔,而后明白过来赵琼华是何意思,忍不住笑了几声,这才开口: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郡主同雁回是一种人,都不喜欢受人摆布,不是吗?
若赵琼华对许家、对许锦湘当真是毫无芥蒂,端阳节那日,凭借着许锦湘与赵琼华的情分,如论如何她也应该坐在赵琼华身边。
而不是跟随着七公主。
如若许家当真安分、毫无野心,今日太和殿门口,许锦湘也不会那般想尽办法套她的话。
赵琼华接过玉佩,许诺道:林小姐在京中,若是有需要本郡主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定。
那雁回就不耽误郡主,先行告辞了。
嗯,林小姐慢走。
目送着林雁回离开御花园后,赵琼华捻着黑白子在棋局上随意摆放了一局棋,又倚在阑干上赏了会儿荷花后,估摸着太和殿内宴席该临近尾声了,她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御花园与许多宫殿都很是临近,妃嫔们也时常到御花园赏景,青石板路迂回,隔几步便能遇见假山造景、高大草木,因此目光难免受阻,转弯时人也需要多加留意。
赵琼华随手轻轻摇动着先前谢云辞送给她的那把折扇,心情也算得上是舒畅,微风拂面,夹杂着些许凉意,驱散着暑夏的炎热,很是惬意。
但她这好心情尚且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人打散了。
堂姐锦湘见过郡主。
方走至下个转弯,赵琼华迎面便遇见了江齐修、许锦湘与七公主三人。
他们三人只身前来御花园,身后也未有任何宫女太监跟随。
此时御花园人烟寥寥,假山造景这一带暂时便也只有他们四人。
如此不期而遇,赵琼华都不知道是她与江齐修、许锦湘的孽缘当真纠缠到如此地步,还是该说他们三个人形影不离。
起来吧。
每次遇到许锦湘和江齐修,翻来覆去也总是那几句话,赵琼华说得都十分厌烦了。
如今再遇,她更是与她们再说一遍的心力都没有,摇着折扇,她抬步便打算与她们错身而过,却不想许锦湘会突然唤住她,声音怯怯,仿若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郡主,锦湘今日可以与你一同回府吗?
许久不见娘,想必娘也一直在担心着我。
这话说的,仿佛她不能回侯府、只能被迫住在宫中,都是因为她不准许的缘故。
好大的一个罪名啊。
赵琼华好笑,冷眼看着许锦湘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歪头,一把收住折扇,想回就回,本郡主既没让人关住府门,又没打断你的腿,回府只不过是你自己的一句话而已。
怎么说在宫中,你也都是被人锦衣玉食地伺候着,不必如此委屈。
若是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平日里是怎么欺负许锦湘的。
人前这般怯怯柔弱,许锦湘轻花节那日在茶楼算计她时,可不是这样的弱不禁风。
七公主这些日子与许锦湘同进同出,两个人的姐妹情谊更是日渐深厚,听不得赵琼华这样口出狂言,七公主一把将许锦湘护在自己身后,直接对上赵琼华,赵琼华,锦湘好歹也是你妹妹,她就是想回家而已,你又何必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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