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昼忍了又忍,也不用这么远算了,随便你吧。
公车来得很慢,烈日炎炎,纪时昼蹲踞在站牌一侧,方霁顺势挡在他前面。
方霁。纪时昼抬起头。
嗯?
我不是女孩。
方霁说:我知道。
哪里有一米九的女孩儿,纪时昼最近又长高了,简直像巨人。
纪时昼握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你过来。
方霁依言蹲下去,刺目的阳光瞬间晃住眼,纪时昼缓了缓呼吸才说:不用时刻照看我,我跟你说那些就只是我说了。
嗯?方霁没明白,什么?
纪时昼再度沉默,最后没脾气地说了句:没什么,和你说了也是白说。
方霁不信,往前小蹭两步,说说看嘛。
纪时昼简直好笑,也真的笑出来。
他是不是纪国华亲生儿子在方霁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方霁不认识照片上的任何人,他只认识纪时昼。纪时昼肯跟他讲自己的家事当然好,讲了也不会影响他对纪时昼的看法。
小昼就是小昼。
他在方霁心里不止特殊。
纪时昼是唯一。
那个夏天热得要死要活的,暑假好不容易来临,两个人并排坐在露台的木地板上,一边吹空调一边晒太阳,简直是疯了。
方霁忽然说:小昼,那些情书就没必要扔了吧。
怎么,你要拿回去收藏?
她们喜欢你才写给你的。方霁对小孩子很有耐心,尤其是身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他对付起来很有经验,她们看到是你,她们喜欢的也是你不是透过你在看什么其他人。
你说得很有经验的样子。纪时昼懒洋洋抬起眼皮,你谈过恋爱?
方霁否认了。
镇上的人都不喜欢他,都让自家的小孩离他远点。他打架又出名,学校里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交往。
从来没有过?纪时昼侧过头,看到他又在咬自己的下唇,习惯性地撕掉一层死皮,别咬了。
方霁停下来,嘴唇鲜红湿润,神色还有点蒙,没有。
牵手?
方霁摇头。
大概是热昏了头,他们的手碰到一块。
拥抱?纪时昼还在问,方霁晕乎乎,身体贴到一处去,没人考虑一个暖洋洋的拥抱在这个闷热的午后多么不合时宜。
而后是接吻,唇覆盖唇,牙齿嗑上牙齿,气息传递气息。
一切都怪罪给太炎热的夏天。
结束后又在纳凉,纪时昼说:方霁,我下周要去华都的画室集训了,你跟我一起。
方霁的眼神闪了闪,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就当旅游,我带你去逛,我们租房子住。纪时昼看向他,语气放轻了,好似很愉快,唇边有笑意,我不想回师家,不想一个人。
他用这样的说法,方霁自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
他说:好。
那促使纪时昼时隔久年第一次主动去找纪国华交谈。把一切都谈妥回来的那个下午。
他推开门。
房子里空无一人。
啊!有罪的是夏天,不是心动的少年!(吟诗状)
第49章 她又没说错
那个钥匙扣,一同出差的女同事在展览厅与纪时昼搭话,是给女朋友买的吗?
纪时昼转过头,女同事和他一样是实习生,两个人年龄相仿,还是同组成员,一路上常常被老员工起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纪时昼直接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
话也没说错,他养了属于自己的小狗。
我看你对其他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唯独在那家礼物店挑了好久
女生还在继续说,纪时昼的思绪却翻飞到别处。
出差一周,他和方霁的联系没有间断过,仍然有强烈的焦灼感,乃至于面对人群不想多说一个不必要的字。
他不想回答女生提出的问题,哪怕对方只是出自于好意。但还是礼貌地回应了,是大学三年锻炼出的条件反射,保持笑容、保持耐心,学会忍耐和等待时机。
他能做到最好做到完美,做到令师家人挑不出大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总也做不完满在外和方霁保持距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还是工作时间,他没有立刻拿出来看,等场景布置的差不多才到走廊一侧拿出手机。
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七个字,却足够让他不镇定。
方霁:【小昼,你妈妈来了。】
纪时昼把师琼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打电话的下一秒就被挂断了。
最近的安逸日子令他忘记警惕,深知那个疯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偏偏这次活动的策划人是他,他没办法平白无故告假,于是只能耐着性子给方霁回消息。
【别理她,她觉得无聊自然就会走。】
发送完这条消息,从走廊处出来,极差的脸色还是吓坏了同事。
纪时昼没办法冷静,师琼的疯他很早前就领教到了,他和女人一起生活了整整四年,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煎熬,哪怕是离开华都去往犁县的前一刻,师琼都没有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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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的暖风袭来,把晾晒的衣服吹得翻飞,把洗衣液的香味吹得越发浓郁。
我家以前的保姆也姓方。
方霁听不懂眼前女人说的话,方这个姓又不是什么特殊姓氏,只能干巴巴回一句:是很巧。
师琼继续说道:她是纪国华从老家带来的,一直照顾我儿子到他十三岁,算我家半个奶妈,干事利索,菜也炒得好吃,唯独有一点,就是嘴太碎,喜欢拉着别人唠家常。
后来被纪时昼抓到偷东西,就把她辞退了,但是你知道吗,他只是腻了,不想要保姆待在自己身边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方霁皱眉,下意识想反驳,但他什么都说不了,他不知道纪时昼的过去。
师琼说了太具体的事件,他不再拥有为纪时昼辩护的资格。
纪时昼跟你说过没?他的身世,他不是纪国华的儿子。师琼说得很轻易,像点一杯咖啡或者要一张菜单,观察方霁的神情,笑容一点点扩大,那你知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说完自问自答,你一定也知道,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他不肯接受现实,逃到纪国华的老家去。师琼扬起颈项,如同天鹅的脖颈,白而曼妙,你们有个村子,一村人都姓方对不对?
小城镇里没有秘密。
方霁整个人僵在原地。
风依旧在吹,圆圆还是时不时地叫。
方霁感觉脚底麻木,不明白师琼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我儿子的性格还蛮像我的,我了解他。保姆还在我家时经常会讲村子里的事,你说你叫方霁,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你母亲是不是改嫁,继父是不是打你?师琼看进他的眼睛,他在没有遇见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你了,难怪你们会有交集,是他主动去找的你吧?
方霁喉咙处发梗。
纪时昼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但这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那时少年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他那个时候就很清楚自己在挨打。
他对他抱有一定的好奇。
而后师琼不等方霁有所反应,我以前养过一只博美,纪时昼不喜欢它,等到有天我发现时狗已经在院子里臭了。
我儿子就是那样的人,他宝贝的东西一旦有天不宝贝了,那就什么都不是。师琼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到上面出现的名字,眼底浮现出一丝惊异,下一秒就摁断了,他居然会给我打电话,看来是真的很宝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