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几分做贼心虚的错觉。
几步跨上楼梯,等看清屋内的装潢后,一时间竟有些讶然。
这栋别墅说实话算不上大,阁楼的空间也很有限。但让人没想到是,这里竟完全被打造成了精致的一居室模样,该有的家具一件不少。
能瞒着房子主人将阁楼间装修到如此完善的地步,让人很难不怀疑眼前这人的身份
窦刻的视线暼向一旁,看到靠墙凌乱地堆砌着不少画作,还有几本书籍平铺在窗前的地毯上,以及一个个团起的画纸球填满了垃圾桶。
面容姣好的男生此刻就坐在床边,丝绸布料的睡裤挽至大腿处,露出了被划破的膝盖,上头还泛着朱红的血迹,细线般一直顺着脚踝滑了下去。
软塌塌的地毯上垫了几层纸巾,白嫩圆滑的脚趾轻轻踩在上面,在窦刻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挪了挪。
谢谢你帮我买药。他的笑容里显然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踌躇着朝窦刻伸出了手。
明知不该多管闲事,起初却没有拒绝,这本不该是窦刻的作风。
这样想着,他却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
头顶的空调吹着凉丝丝的冷气,让燥热出汗的窦刻逐渐生出了几分口渴的感觉。
对方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拘谨,便指了指另一侧,说:冰箱里有矿泉水,我行动不方便,你自己拿。
窦刻站在原地,略有思忖,慢半拍地转身去拿了两瓶冰水,又扭开其中一瓶,递给了男生。
像是终于回神过来似的,最初的几分尴尬终于有所缓解,他将在半道上买的笼包也递给了过去,说:你吃吧。
随后也不等对方作何反应,直接将紫药水抢了过来,一声不吭地蹲下身,仔细点涂着泛红的膝盖。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啃了一口多汁的肉包,含含糊糊地问道。
眼前半蹲在地上的奇怪男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像平时工作那样,很细致又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擦拭伤口。
白皙的脚趾踢了踢沾了灰渍的牛仔裤,窦刻手上动作一滞,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挪到了对方的脚上。
我叫贺加珏。男生精致的眉宇稍蹙,眼睫也颤动了几下,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
窦刻。
与此同时,裤兜里的手机伴随着震动响起了铃声,这是提醒他该开工了的闹铃。
再晚一点,估计工友们也都要醒了。
你贺加珏似乎还想问些什么。
窦刻却顾不得太多,将药水瓶拧紧放好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
身后的人儿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算他幸运,刚走到自己平常休息的地儿,一旁的大哥才慢悠悠醒过来。
没有人发现他消失了一中午,也没有人意识到楼上还藏着个人。
窦刻下午照常做工,楼上也未再传出来声响儿,似乎和往常每个普通的下午没什么不同。
繁杂的机械声,工友们的戏谑声,还有那总是萦绕耳边,令人烦躁的嘶哑蝉鸣。
木屑味,汗臭味,机器与木头相互摩擦后的焦灼苦味儿。
这些因素,组成了窦刻的夏天。
吊顶的后续工作安排在了明天,所以今天大家都能按时下班。
窦刻像往常一样,低头上了班车,身旁的工友给他点了根香烟,他这次没有拒绝。
就这样一路看着窗外沿途的风景,回到了另一个嘈杂热闹的地方。
城市的最边缘,菜市场后乱搭乱建的老居民楼,五六个人合租的小破房。
窦刻拿着自己的毛巾,换洗衣服,以及一块肥皂,率先占领了浴室。
说是浴室,其实也只是一个成年人转身都困难的封闭狭窄空间。
洗澡是冲水淋浴,脚下却是蹲厕,无论是谁,平常洗澡,都只能叉腿站立,速战速决。
破败的木头门有些年头了,风一吹,插销都生锈地吱嘎响,仿佛轻轻一搡,它就会立马坏掉。
花洒也很陈旧,水流偏小,冲劲很弱。
叮叮哐哐一阵响,三四个人进了屋。
厕所门被从外面拍得哐哐响:窦哥,又是你在里头吧!赶紧地,我要上大号!
等着。窦刻用肥皂搓洗着稍有些长了的短发,继而抹了把脸,扭开淋浴头。
凉水冲走了一身的肥皂沫,这或许是一天中最让人感到舒坦的时间。
没过几分钟,木门又被拍得砰砰响,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哀嚎:哥!快要拉裤兜儿里了!
彭的一声,木门被撞到墙上,窦刻穿着黑背心和大裤衩,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手里拎着两件脏衣服就走了出来。
那健康的肤色,结实的二头肌,以及不善的面貌,难免让人对他产生几分惧怕。
就比如此刻憋着屎的这位,紧紧地贴在墙上,讨好地冲窦刻笑了笑,随即侧着身子,一个滑步就窜进了厕所里。
等把门搀好后,才敢在里头继续吆喝:哥,六子他们等会儿想要出去吃烧烤,一起不?
窦刻将短袖以及牛仔裤一股脑丢进了洗衣机,肥皂扔到窗台上,裤衩子用手搓洗干净,挂到窗外晾衣绳上。一套动作下来,完成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你们去。他低头点了根烟,直接拒绝了。
嗳你真不去啊,六子说他找了个相好的,他要请客!齐帅还在厕所里扯着嗓子嚷嚷,完全没意识窦刻早就转身出了门。
第3章 网吧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里是闹市区,下了楼就是菜市场。
顺着一条直道儿往前走走,路边的好几家苍蝇小馆都张罗起来了,生意好到外面都坐满了人。
各家后厨排出的污水沿着路伢子淌进了下水沟,经过某条路段时,臭得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卖炸货的摊子,后面水泥地上也早就被污油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发着黝黑的光。
路边的几个垃圾桶不知何时也早被填满,收垃圾的车来得并不及时,一个月总共就来个四趟的,一次不多,一次也不会少。
走过臭烘烘的垃圾堆,不远处却是滋啦啦冒着油的肉香味。
沿街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烧烤摊子,生意有好有坏,但共同点就是,各家老板用自个儿结实膀子扇出来的烟味儿,着实的呛人。
这地儿白天人不少,夜里人更多。
吃的,用的。
香的,臭的。
好的,坏的。
丑的,俊的
五花八门,多了去了。
不过此时,窦刻倒没心思去关注这些事物。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着实满脑子都是一双白花花的腿儿,还有泛着粉的溜圆脚趾
只见他唇间衔着一根烟,双手插在大裤衩兜里,趿着一双人字拖,不急不慢地走过生意火爆的苍蝇小馆,经过穿着黑丝热情迎客的洗头房妹妹身旁,又穿过转着红白蓝灯柱的理发店,终于推开了一扇又窄又暗,被泼了黑油漆的玻璃门。
这里是一所规模不大,人却众多的黑网吧。
乌烟瘴气的环境,什么味儿都有,一进门就熏得人头疼,窦刻也没忍住拧了眉心。
到这儿来玩得几乎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小青年,划拉张大人的身份证就能糊弄进来,最重要的是便宜,一玩就是大半天。
坐门口的网管是个画着浓妆的齐刘海妹妹,头上别着夸张的发卡,手上做着夸张的长美甲,戳在身份证上弹了两弹,边嚼着口香糖,边对窦刻抛媚眼。
窦刻头都没抬,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开了台机子,又要了碗红烧牛肉味的一桶半。
两旁的小伙子都在霹雳啪啦地敲着键盘,身后围了至少三个同伴,指着显示屏大声叫喊着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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