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琛不肯走,安奕不由分说,抄起旁边的瓷板画朝他扔了过去。
一块,两块……相继在脚边炸开迸裂。
安奕压抑了近一年的情绪,突然在此刻毫无征兆地爆发。
安奕发狂的样子,给了严琛极其强劲的一击。
他从没见过安奕如此失控,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直观意识到了自己对安奕造成的伤害有多严重。
严琛踩过一地碎片冲过去,用力抱住安奕,任他如何打骂都不松手。
安奕哭得撕心裂肺,眼泪糊了一脸,恨到极致时,他狠狠咬住了严琛的肩。
严琛把他抱得更紧,抚在后脑处的手却比平时都要轻柔,生怕一不小心,怀里的人就要碎了。
他颤着声音,一遍遍在哭到快要窒息的安奕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太苍白、太无力。
可此时此刻,严琛脑海里只剩这三个字。
安奕哭到后面脱了力,整个人缺氧般动弹不得。
这是抑郁发作的躯体化症状之一。
他被严琛抱到床上,在一片模糊的泪水中呆呆望着天花板,严琛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他都闭口不答,不知过了多久,他听着窗外哒哒的雨声陷入了漆黑的梦里。
瓢泼大雨进了梦境,再化作泪水溢出来。
严琛守在床边,沉默地给他擦了很久的眼泪。
安奕凌晨醒来时,全身麻痹的症状才见好转。
外面天色蒙蒙亮,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迟钝地记起昨晚的事。
他往外看去,卧室的门没关,门口的瓷板碎片已被收拾干净,而他望出去的客厅一角,隐约能看到一条从沙发扶手上探出的小腿。
安奕皱眉,下床出去,就见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委屈地缩在他两人座的沙发里睡着了。
因为感冒,严琛呼吸有点沉,脸颊仍是红的。
手脚垂在沙发外,稍微一动就能滚到地上。
安奕推了他两下,没能把人叫醒。
再摸额头,烫手。
安奕怕他真死在自己家,费尽力气把人弄去医院。
他拿严琛的手机给姜海打电话时,屏幕上有几条未读消息,因为开了预览,安奕一眼就看到了谢南沧公司的名字。
连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怀疑,有了答案。
安奕回到输液室,把手机扔到病床上。
严琛撑开烧灼的眼皮,满眼血丝地看着他。
“把你针对谢南沧的那些手段都收起来,”安奕冷漠地看着他,“别让我更恨你。”
严琛垂下眼,低低“嗯”了一声。
安奕诧异他的爽快,但也不想再深究,他守在门外,等姜海急匆匆赶过来,安奕便起身离开。
“安先生,”姜海叫住他,有种欲言又止的为难,最后还是没忍住替自家老板说句话,“严总以前是挺混的,但他这次为了您跟周家退婚,被关了很久的禁闭,还是跳楼才跑出来的,我跟他这么久从没见他为谁这么拼过。”
“……”安奕淡声说,“这与我无关,你好好照顾他吧,我走了。”
作者有话说:
还是那句话吧,本文旨在写“自卑者学会自爱,自大者学会爱人”,人物成长速度有快有慢,不会一两章就顿悟升天~这章已到分水岭,严琛的蜕变要开始了,如果后续还是不满意那我也只能说句对不起了orz 我笔力有限,尽力、努力(握拳)
第39章 “换我我也不选你”
严琛高烧反复,加上来津海水土不服,病到需要留院观察。
入院当天下午,严瑾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进了病房看他笑话。
“40度?”随手翻着护士挂在病床边的查房记录,严瑾正色道,“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
严琛恹恹地撩起眼皮。
严瑾指了指他的脑子:“你这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冒泡了么?”
严琛“啪”一下打开她的手。
“啧,人没追上吧?”
严瑾翘起腿,掰手指给他分析,“人家不图你的钱,脸呢估计这几年也看腻了,精力旺盛但现在他肯定不让你碰,事业呢你就挂个虚名,脑子现在又烧坏了。”
五根手指全军覆没,严瑾露出愁态:“换我我也不选你。”
“……”严琛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反驳不出一句话。
严瑾逗完他,态度终于摆端正,“既然南墙已经撞了,等病好就跟我回厦川,给老爸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严琛摇头,哑声挤出两个字:“不回。”
严瑾早料到他的答案,从包里掏出严琛被没收的手机、钱包和证件,一样样丢到他怀里。
“倔脾气,从小就这样,不准你做什么就偏要做。”
“不让你滑雪,你就跑瑞士去滑野的。”
“不让你打架子鼓,你就专挑半夜在老爸卧室门外敲。”
“……”
严琛静静听着,拿起那部手机。
聊天软件、办公软件积攒了一大堆未读消息,他一条条划过,几乎是在消息列表的最底层才终于看到了安奕的对话框。
由于已很久没有对话过,对话框灰扑扑的,没有任何数字提醒,一如他的人般安静。
严琛点进去,开始翻看过去的消息记录。
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得很快,这几年严琛已记不得换过多少次手机,有时心情好会把聊天记录一起迁移,有时就忘了,因而他这部手机上仅存的聊天消息并不多,只翻一会儿就到了顶。
那时候安奕给他发消息的频率还算高。
路边遇见的小猫、野花,都要拍来与他分享。
「今天下雨,带伞了吗?街角有只猫猫在淋雨,我把它抱到店里,它有点怕生,一直在喵喵叫」
「在干什么?今天有个小朋友画了只小鸟,我错认为是鸭子,她差点哭鼻子,被我用糖哄好了」
「有没有按时吃饭?我今天学会一道甜品,有空来尝尝么」
「修坯修了一天,腰好酸,你开会如果坐太久也要记得活动一下,下次见你给你揉揉」
「天气很好,有点想你」
……
诸如此类,但严琛给予的回应屈指可数。
再后来,安奕的信息慢慢变得简短,再没了可爱的小猫小狗,也没了生活片段的分享。
「今天还过来吗?」
「是不是有事在忙?」
「等你」
「生日快乐,想你」
「谢谢」
严琛又往回翻,把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错失的关心与等待反复细看。
眼睛一阵阵发酸,心也跟着发紧、发涩。
他再去翻相册,和安奕走到现在过了六年,里面和安奕仅有的合照不超过十张,安奕从前笑容腼腆又帅气,邻家哥哥般温润谦和,但到后来,笑容消失了,眼神空洞又黯淡,简直判若两人。蓝雅
到底该有多失望难过,才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严琛后知后觉,他曾笃定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其实已在漫长的消磨中粉身碎骨了。
曾经那样一份全然热忱的、不计回报的爱意,就这么被他的冷漠一点点凌迟殆尽、不剩分毫。
“退一万步讲,”严瑾还在他耳边做情感分析,“你把人追回来,过几天觉得没意思,腻歪两下又扔了,这是糟蹋人家。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不会了,”严琛放下手机,爬满血丝的眼底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决,“不会再糟蹋了。”
严瑾细眉一挑:“想好了?”
严琛向后靠在病床上,静静凝视着天花板:“嗯。”
他眼神放空,思绪飘到某个有安奕陪伴的夜,他无比想念安奕腼腆的笑、想念对方温柔的吻。
无比想念他们在澜山别墅那平静美好的小半年时光,那是多少钱、多少酒都买不来、浇不出的踏实。
安奕像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看似柔弱,其实坚韧得风吹不倒、雨淋不坏,几年间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平时不会觉察、不会留意,但现在这棵树想要连根拔起,弃他而去,严琛每一下脉动都钝痛不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