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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青燕笑了笑:“你啊。”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哄自己开心,但自从听到那句『不会有比今天更难熬,往后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后,哪怕看到了宁矜恩和冯忻做的这一切,邵青燕内心也没起多少波澜。
甚至躺在床上听程大树讲述小时候挣第一桶金的事情时,还饶有兴趣道:“我有一点想尝尝阿姨的手艺了。”
程大树连忙道:“‘肉夹馍西施’称号不是白来的,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
“那当时为什么卖肉夹馍攒下来的钱不开个小吃店。”邵青燕。
侃侃而谈的声音顿了下来,程大树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家里出了点变故。”
“我爸生了病,那些钱本来是想给他看病。”程大树:“结果被骗走了。”
那男人到死前都想着宁寡妇。
“那你爸…”邵青燕。
“死了。”程大树声音平静:“虽然后来有好心人借我钱,但住院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撑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能挺过去。”
“说起来我第一次当护工就是照顾我爸。”程大树。
“抱歉。”邵青燕心中不忍。
“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啊。”程大树。
要不是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我,程大树侧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14岁的夏天第二次见到邵青燕,懵懵懂懂体会到了一种感情叫做酸涩。
邵青燕也侧头往护工床上看去,自从视力逐渐恢复,晚上已经不再开着夜灯了。
护工床比病床矮一些小一些,躺在上面的漆黑剪影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屋内开着加湿器,电器运作的声音却盖不住窗外簌簌的雪。
邵青燕:“好像又下雪了。”
入冬以来已经下了好几场雪,邵青燕看着程大树递过来的耳包没有伸手,这东西自己好像只有小时候才戴过:“这个…就不用了吧。”
程大树:“邵先生不喜欢白色吗,我这还有黑的。”
邵青燕:“跟颜色没关系。”
只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戴上这个东西总觉得有些不符合年龄。将捂住半边脸的围巾向下拉了拉,邵青燕:“倒也没必要把我裹得跟熊一样。”
程大树:“你很久没出过远门了,得多穿点。”
“能多远,就在下个路口。”邵青燕有些无奈。
跟贷款行会的人约了见面,考虑到轮椅上下车不太方便,地点就定在了医院附近的茶楼。
刘雪本想跟着一起来,但快到年底,那些带货主播们手中都积压了不少待推广的商品。要么排到下个月,要么就是天价坑位费,邵青燕让她专心跑这件事,自己带着准备好的资料和程大树一起来到茶楼。
本以为贷款行会那边会派个业务员,但推门进入包间时,里面坐着的却是他们在H市的业务主管。
“邵总。”中年男人见到邵青燕,站起身走了过来。
“宋主管,抱歉久等了。”邵青燕和对方握了握手。
“哪里哪里,我也是刚到。”姓宋的主管视线先是落在邵青燕金属框的眼镜上,紧接着又不动声色扫了一眼盖着毛毯的腿。
“前段时间出了点小事故。”邵青燕不在意道:“目前出行都得借助轮椅。”
宋主管连忙做了个手势:“咱们进去聊,进去聊。”
中式包间里应景地放着围炉,既暖和还能用来烧水。
站在邵青燕身后的程大树先是将邵青燕的外套围巾挂到衣架上,之后走过桌边去挪开椅子。
“这位是…”宋主管。
“这是我的…助理。”邵青燕转动轮椅到程大树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臂:“你也坐吧。”
“助理?”宋主管又打量了程大树几眼。
做他们这一行首要的技能就是眼光毒辣。如果从容自如坐到邵青燕身边的这名年轻人是助理,那自己就是门卫大爷。
第15章
对方虽然衣着普通,但一动一坐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上位者的气场。
眉眼凌厉跟和煦含笑的邵青燕坐在一起,一烈一温形成明显对比。
邵青燕将茶单递到对面:“宋主管,您喝什么?”
被程大树扫了一眼,宋主管下意识将茶单推回给邵青燕:“都行都行,您来。”
邵青燕按了铃,穿着中式服装的服务员敲门进屋。
“来壶龙井。”邵青燕。
程大树:“邵先生,龙井性寒,今天天儿挺冷的,要不喝点红茶或者黑茶暖暖身子?”
他说话的时候桌子下的手沿着邵青燕的膝盖往小腿摸了摸。
“……”邵青燕。
这个动作程大树一天能做八百次,邵青燕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离开病房的关系,护工和雇主的身份淡化,摩挲在膝盖上的手让他有种被针扎了的感觉。
应该是神经麻痹带来的刺痛吧,邵青燕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垂:“嗯,你定。”
“那就红茶吧。上9g金骏眉干茶,一套茶具,要白瓷的。”程大树。
南北方茶文化跟豆腐脑吃甜吃咸一样,有着巨大差异。
北方豪爽喜大口喝茶,你一杯我一壶,热茶暖身冷茶解渴。
而南方饮茶就讲究多了…
身为北方人的邵青燕:“你还懂这个?”
程大树:“跟我上任雇主学过一点,挺有意思的。你们谈,我来泡茶。”
水壶架在围炉上,邵青燕将资料递给宋主管。
“宋主管,这是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上次见面也很您说了荣祥斋的近况,今年业绩是有些下滑,但马上年关了,荣祥斋往年销售额在过年期间最低也会增长81%。
宋主管象征性地翻了翻报告:“是,上次见面您说得很详细了。”
邵青燕:“关于还款期和利率我以为那次我们就已经重新协商好了。”
“咱们当时是谈过。”宋主管:“不过我也说了,回去再跟上级反映一下。”
意料之中的话术,毕竟当时对方确实只是口头许诺下次见面时调整合同。
但这个‘下次’因为自己的车祸取消了。
邵青燕没有废话:“我的秘书说,拒绝的理由是我这边出了车祸。”
“这个…”宋主管轻咳一声:“我们行会确实会将经营人的身体状况当做一项审核点。”
“我能问一下您是怎么知道我遭遇车祸这件事吗?”邵青燕想到程大树在医院里说得那些话。
“贵厂的宁经理前几天突然联系我,想要再贷一笔款。”宋主管:“细问之下才知道您出了事故,运营出现问题想用这笔钱周转。”
“说实话,荣祥斋百年名号摆在那里,邵总您虽刚接手但行事作风也颇有邵老先生的影子。咱们市贷款行会也是想扶持你们这些老企业,但我这边刚申请好更改合同。您那边又提出要贷款,这属实是有点……”
烧开的水把壶盖顶得“噗噜噗噜”响,邵青燕耳朵里有一丝蜂鸣。
真的是宁矜恩…
程大树从容地将水壶拿了起来冲洗白瓷盖碗和白瓷杯:“提出要再贷款这事儿是宁经理见面跟您谈的?”
“这倒没,只是在电话里提的。”宋主管视线落在‘助理’的手上,总觉得他的动作看起来差点什么。
“他说了是我们邵总交代的吗?”程大树。
宋主管回忆了一下:“没有,他只提了邵总瘫痪住院。”
“那估计是您听错了,我们邵总确实出了车祸但就是伤了脊柱神经,等做个小手术就好了。而且再贷款这事儿没有邵总的授意,就算是宁经理也做不了主。”将温烫茶具的水倒入茶盂里,程大树:“不对,也许是宁经理沉不住事儿,慌乱下没表达清楚意思让您误会了。”
不想平白让别人看笑话去深究宁矜恩和邵青燕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程大树把对宁矜恩的烦与怒都关在门里留着回去解决。
将茶叶分成三份,往温好的白瓷盖碗里拨了一份,提壶沿着碗边一圈一圈倒进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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